文:李东平
图:来自网络
当年父母为了要儿子,娘在七年里,先后生了六个孩子。
上学那天,我几乎像父亲扔下的布袋,咣当一声放在办公室的土垃地上。幸亏不是水泥地。
梅老师,一个长得微胖,又和蔼可亲女老师问我叫啥?
我生硬回答,小四。一二三四的四。
梅老师笑着夸我聪明。我只是顺口说说而已。梅老师想了想说,那你就叫东平吧。后来,我知道那是一个县的名字。
我回家告诉娘,我有名字了,识点字的娘遗憾地说,该叫冬萍,那样才有女孩子的味道。现在想来,我觉得还是叫东平好些。因为我和伟人沾点光,有一个平字。
爹娘真可笑,一看就偏心。从我们姊妹六个人的起名上就能看出来。
娘生大姐时,虽是女孩,头胎高兴,长得又周正,当时是二奶奶给接的生,就说叫玲吧,聪明伶俐的伶,她不识字。娘加个秋,因为大姐秋天生的就叫秋玲。
秋玲姐小时候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父母喜欢,奶奶、大爷、大娘和堂哥堂姐也喜欢,连街坊都夸大姐是银娃娃。
到了姥娘家那更是宝贝。因为姐长得白胖。在那里见到姐的人,都喜欢抱抱她。
不过有了二姐之后,重男轻女的奶奶就有点不高兴了,总是拉着个脸。娘给姐取个名叫秋苹,秋天的苹果也挺不错。二姐不到一岁就送到姥娘家常住。
三姐来得真不是时候。
那年阴历三月,桃花末开,家里几乎断顿了,偏偏娘又生了,奶奶说,你好歹也得给俺李家生个带把的,可别再添“赔钱货”了。娘明白,女孩在奶奶的眼里,都是赔钱货,娘生产之前,特别担心。
谁知三姐生下来又是女娃,奶奶只看一眼,第三天就去大姑家走亲戚去了。
娘给三姐起了一个名字叫春玲。邻里奶奶和大娘都叫她三妮,一直到如今,人们都这么叫她,三姐上学时,自己给自己取了个明星的名字叫李羚,只有同学知道。但户口上仍是春玲。
我的到来,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了,真是舅舅不喜姑姑不爱。俺们这儿越是娇气的孩子,越是取名叫狗蛋、狗剩、臭妮。娘偏给我起名叫“四香”,土得掉渣的名字。外边人图省事,叫四儿,连“妮”这个字也不带了。
我想,我是多余的人,从小就一个人玩,因为我和三姐相差不到两岁,谁有功夫去在乎一个小丫头的感受,连姥娘家都不喜欢我这个臭妮子,那时舅舅家都有了孩子,连着生了三个表弟。童年时的我像乡野的草木,自生自灭顽强地生长。
我的小妹名字叫小五,比我更臭,连名字娘都懒得起。可她美,小脸小嘴杏核眼,长得俊,连大姐都比下去了。
五个“千金”,张嘴吃饭,哪有闲心去在意孩子的长相。
爹说,上级有规定,要实行计划生育,他从心里拥护政府的号召,更想摆脱生育的苦恼。连大队支书都笑话爹娘七年连着生五个,都快成了生育的机器了。
爹想做手术,母亲不同意。后来又偷偷怀上六胎,瞒了爹三个月。
大队派了几个妇女干部,轮流做娘的思想工作,又给爹施压不让他上工,娘说啥都不干,坚决顽抗到底。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只提倡少生,计划生育还不是那么严格,所以六子才得以来到人世间。
随着一声高亢的呼喊,娘终于如愿生了个儿子,那一年我才四岁,刚刚有点记事。
虽然是十一月了,但家里却热气腾腾,二奶奶烧了两麻袋玉米芯。大姐忙着找爹到北庄姥娘报信,爹高兴的抱着小五往北庄跑,差点丟了一只鞋。
爹娘商量一晚上,不知给儿子起啥名字。
青大爷是村里的文化人,说弟弟的名字叫“斌斌”,胡子爷说,好养活的话,就叫“牛根”,周围的乡邻想了许多“赖”名字。最后娘发话了,就按照他大爷家说的,就叫“大江”。因为江河显得特别大气。
小名就叫六六,一个挺时髦的名字。
我们一家大小八口人从此过上贫困、吵闹且幸福的生活。
不是小三和小五打起来了,就是二姐给大姐起了外号,一天到晚也不消停,大姐喊二姐“二歪”,三姐最滑头,不爱干活,都叫她“坏三”,我们一群孩子就这样在热闹的氛围中渐渐长大。
今年爹过八十大寿,我们姊妹五个拎着大包小包来到娘家,六弟的饭店刚开张,一大家子三十多口人齐聚饭店,爹娘看看眼前的一切,心里乐开了花。
如今政策放开了,可以生三胎,这使我想起姊妹众多的小时候,万般滋味在心头,有欢乐也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