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天津发生一桩命案,因为案发地点位于西郊区(今西青区),故称“西郊血案”。又因案发地点接近药王庙,故而又称“药王庙血案”。
整个案件的过程大致如下: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三日晚间八点左右,西郊区村民赵宝玉在亲戚家喝完酒,顶着雪花走夜路归家途中经过独居老汉张天曾的院门,见院门敞开,于是站住脚步朝院里扫了一眼,只见屋门同样开着,却漆黑一片并未开灯。
赵宝玉觉着奇怪,心说这么冷的天,张天曾这个老光棍子怎么睡觉不关门呢?哎呀!别是死在屋里吧?
出于好心,也是好奇,赵宝玉迈步进到院子里,站在屋门外朝着里面喊了几嗓子。见毫无回应,赵宝玉大着胆子进到屋里,划亮一根火柴,借着亮光找到灯绳拉亮灯泡,一边叫着张天曾的名字,一边撩开棉门帘子进到里屋。
进屋之后,把里屋的灯泡也拉亮,只见张天曾蒙头睡得正酣,对于有人进屋一点反应都没有。
赵宝玉知道张天曾有酒瘾,一天不喝酒就浑身不得劲儿,故此认为张天曾喝多了酒,醉得不省人事。
“你说你咋喝成这样啊,还有点儿出息不?你老光棍子一个,把自个儿喝死了都没人知道,你呀你呀,这是自个儿找倒霉啊。”开着玩笑的同时,赵宝玉一把掀开了被子。
不掀被子,尚且不知真相。掀开被子之后,顿时脸色大变,疯一般跑到院外大声呼叫,很快便招来了许多村民。
怎么回事?说来好惨。赵宝玉掀开被子之后,才发现张天曾真的已经咽了气。就见张天曾一张老脸变得扭曲,头上戴着棉帽子,鲜血已将棉帽子浸透,弄得满脸都是污血,谁看了都觉着毛骨悚然。
报警之后,办案民警很快赶到,经仔细勘验,认为张天曾系被人用硬物击打头部致死,棉帽子系死后被人戴在头上。现场并无打斗痕迹,只发现一根带血的顶门杠,经鉴定证明这就是致张天曾死亡的凶器。
这可怪了,张天曾光棍汉子一个,既不是有钱人,也不是招惹是非的泼皮,怎么有人会害他?到底图个什么呢?
说到这里,需要简单介绍一下张天曾的身世,此人说老并不老,不过五十出头,原本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子,其貌不扬,也没有一技之长,早年成过亲,但一直没有生育。婚后第三年,也不知道听信了什么邪说,开始什么活计也不干,整天除了睡觉就是喝酒,大队对其多次批评教育,他压根不往耳朵里进,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任谁来劝一概不理。妻子见他毫无悔意,悲愤难禁投井自尽。没人管着他,他反倒得意,久而久之,成了四肢不勤的懒汉,若不是生产队顾念他以前表现良好,每月给他一点粮食帮他度日,只怕他早就饿死了。
生产队解散后,他没了粮食来源,于是用黄纸糊了一面旗子,上写“药王使者”四个大字,扛着旗子到处招摇撞骗,自称具备神通,只需给他一些米面油盐,他就可以在药王爷面前替好心人说好话,保佑好心人一家不受病魔侵扰。
如此拙劣的骗术,正常人最多付之一笑,然而信奉迷信者却深信不疑,真就把这个不务正业的老光棍子当成了半仙,给米给面又给钱,张天曾这老小子把坑蒙拐骗当成了发家致富的捷径,小日子越过越舒坦。
交代清楚张天曾的身世,就该说说案情了。凶手是谁,作案目的又是什么,一时难以查明。询问村民,得知张天曾自从成了“药王使者”以后就十分有人缘儿,这个人说话胡天海地不假,但并不是混不说理得无赖,最多就是有点不务正业。平时走在街头,甭管见了谁,都是一团和气。他日子过好了之后,谁家要是有点难处找他借点儿钱,他只要手头富裕,就绝对不会吝啬,说他是个老好人吧,倒也说得过去。照理说这样一个人不该有仇家,因此仇杀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不是仇杀,那么会不会是谋财害命呢?
警方循着这条线重新展开侦查,从一个跟张天曾较为熟络的村民口中得知,张天曾在出事前曾经托人买过一台12寸的昆仑牌黑白电视机,然而这台电视机在张天曾出事后就不见了,极有可能是凶手行凶后把电视机给拿走了。
为一台电视机就可以结束一个人的生命,这事儿可能么?
经过进一步调查得知,有个陌生的男子曾在张天曾的家里出现过,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差不多一米七的个头儿,体型较瘦,走路的姿势让人看着有些别扭,似乎两条腿不一样长。
至于那人是谁,跟张天曾又是什么关系,外人一概不知。那人也不经常来,偶尔有村民见过一两回,也是在天黑了之后,因此详细的样貌全都说不好。
身高一米七左右,体型较瘦的男子实在太多,但两条腿不一样长得就比较少见了。于是警方根据这一特征进行了排查,最终根据静海县公安机关提供的线索,将一个名叫张树彬的嫌疑人抓获,并在其家中找到一台12寸的昆仑牌电视机。
面对审问人员,张树彬神色慌张,起初咬紧牙关不肯承认自己跟张天曾之死有关,没过多久心理防线被攻破,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实话。
他说自己因为腿脚有毛病的缘故而不能干重活,日子过得比较苦,因此到了成婚的年龄也没人愿意嫁给他。他整天琢磨快速发家的诀窍,得知张天曾仗着“药王使者”的身份发家致富后,于是诚心诚意去拜师,希望张天曾能够收他为徒,带着他一块儿致富。
张天曾对他说,这个“买卖”一个人干绝没问题,但只要有第二个人进来,就会有第三个人掺和,接着就会有第四个、第五个,到那个时候,“药王使者”的身份也就不值钱了。
他倒也很有执念,认为只要自己够诚恳,就能打动张天曾的心,因此被拒绝了几次后,仍旧没有泄气,只要借到钱,便立即买上礼品,跪在张天曾面前,恳求收他为徒。
案发那天傍晚,他顶着雪花再次来到张家,进屋之后见张天曾正在摆弄一台电视机,他顿时来了兴致,想要帮着张天曾一起摆弄。哪知刚要把手伸过去,张天曾就在他的手背上重重打一下,同时一脸蔑视地奚落他说:“这东西也是你的爪子能碰的。”
这句话让他的自尊心深受打击,同时也产生出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认为自己之所以讨不到老婆,无外乎是一个“穷”字作怪,倘若能够拥有一台电视机,也许就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心生邪念,顿起杀机,一把抄起顶门杠,对准张天曾的头顶砸了下去。
这一下用力十足,张天曾吭都没吭一声就一命呜呼。他赶紧拿起放在炕头的棉帽子戴在张天曾的头上,借用棉帽子吸收血液,再将张天曾的尸体放在炕上蒙上棉被,然而从张天曾的棉衣口袋里翻出十几块钱,把钱掖进自己的口袋,用大衣裹着电视剧匆匆逃走。
由于天寒地冻,加之又在下雪,他又刻意走得小路,因此一路之上他没被任何人发现。回到家中立即把电视藏了起来,准备等到风声消停后再亮出来显摆一下。
说来也真是好笑,被逮捕的那天,他刚把天线杆子竖起来,还没等调出台来,手腕上就多了一副铐子,合着天线杆子白竖了。
说到底,此案全因一个“穷”字惹祸,一台电视剧就可以成为杀人的源头,可见“人穷志短”四个字绝非虚言啊。
(文中内容为津门旧案,为尊重当事人及其家属,故此使用化名。文中配图为上世纪八十年代旧照,只作示意图,与文中人物并无实质性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