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市化进程加快,一个个新市镇相继建成,东丽村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村庄都有许多的回忆和故事,这些文化留迹都是宝贵的精神财富,值得我们珍惜和收藏。
经过近三年的努力,区政协文史委员会编写的《正在消失的村庄》系列丛书终于面世。团区委有幸能将部分内容通过“东丽新青年”微信公众平台以连载的形式进行发布,传播区域历史和传统文化,期望社会各界向我们提供更多的本地村落文化故事、图片,使之充实完善,具体参与方式见文末。
今天,我要跟你唠唠,关于东丽区那个正在消失的村庄——么六桥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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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消失的村庄——么六桥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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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情简介
么六桥村,清同治十一年(1872年)建村,曾用名上锅炉,“文革”时曾更名红卫村。全村有270户,975人,耕地1048亩,是街道办事处驻地。村址东至流芳台村,西至西河,南至窦家房子村,北至大新庄村。2006年11月,因空客A320项目占地而撤村,2010年11启动拆还迁工作,村民统一搬迁到华明家园,分散居住在敬园、锦园、芳园、慈园、香园、馨园、悦园、润园、乔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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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名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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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以前,么六桥所在地原荒无人烟。清朝年间,政府为便利运输挖渠成河,在河上筑了座木桥供人往来,并沿着人工河岸铺了条石子路,名为“北埝道”。这一河一桥一路,彻底改变了此地的命运。随后,有一位么姓男子定居于此,因在家中排行老六,人称么六。后陆续有人来此居住,人丁日渐兴旺。
此地夏季气温高。某个夏日,木桥不耐日光炙烤而自燃,待众人反应扑救时,为时已晚,木桥已焦黑剥落,不能通行。众人十分焦急,但谁也不愿带头拿出财物,修复之事被耽搁。
见此情况,感念木桥与自己命运的羁绊,么六倾半生积蓄,号召众人修复此桥。新修之桥更胜当初,能承载畜力大车。但桥通好后,么六却不知所踪。为表纪念,村人称此桥为“么六桥”,村子也起名叫作“么六桥村”。
1937年日军侵华时,日本侵略者在此开荒种稻,建大陆农场,重修么六桥,并建了一座扬水站。水站以锅炉蒸汽驱动,每日都可以看见村子上方飘出阵阵白气,因此么六桥村又有个别名,叫“上锅炉”。
“文革”期间,么六桥村更名为红卫大队(村)。“文革”结束后,村名又改回么六桥,期间木桥经过一次翻修。1970年,政府改木桥为石桥,并一直使用至今。而那条与桥同寿的北埝大道,就是今天津北公路的前身。
注:“么”字原为“幺”字,后因简化汉字而改为“么”,并一直沿用。
讲述人:孟祥瑞、王明德、李殿才
整理人:袁 璨
图片来源丨北方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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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佣金的牲口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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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么六桥村有一位刘大爷,原籍河北唐山,家住村中小河以西。其家境殷实,一方面因为祖上打下的基础好,靠着遗留下来的财产购置了大片田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的工作能捞的“油水”多。
他是个牲口买卖的“牙行”,即专门促成牲口交易的经纪人。当时,牲口交易市场发展程度低,买卖双方掌握的信息有限,买家拿不准牲口好坏,卖家对市场行情一知半解,这就催生了牲口经纪人的出现。他们通过丰富精准的专业知识,凭牲畜的毛色、眼珠浑浊程度、牙口等准确判断其品质,又以敏锐的市场嗅觉给出较公道的参考价格,交易达成后向买卖双方收取佣金。但刘大爷是个例外,他对佣金分文不取。
刘大爷赚钱的方式全靠他那特殊的交易手段。他先将买家引至卖家处,然后检验卖家牲口的品质,之后向买家说明牲口值多少钱,和买家沟通完毕后,再向卖家说明买家的出价,如果不满意,再接着沟通,直到交易达成为止。
在这看似平常的买卖交易中,刘大爷却玩了个花样:他与买卖双方谈价时,只以手势沟通,每每需要说明价格时,刘大爷便缄口,悄悄凑至对方跟前,背对着另一人,将手半藏在袖中,用手势比出一个数字,最后的金钱交易,亦是通过刘大爷收受。因此,除了刘大爷自己,买卖双方均不知道对方到底出价几何。刘大爷通过这种方式赚取双方差价。
然而大家对于这样的交易方式倒也乐于接受:一来这不收佣金的方法新鲜,能满足大家好奇心;二来双方从未亲眼见到刘大爷从中抽取了多少油水,心理上并不反感;三是刘大爷职业素养高超,眼力狠而准,对买卖双方的心理把握到位,开价合理。是以刘大爷促成交易的成功率反而较一般牲口经纪人更高,其名声也在本村及周围村落传播开来,很多人都特意来找刘大爷做买卖。
那刘大爷到底从中赚了多少差价呢?这恐怕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讲述人:刘宝亮,88岁
整理人:袁 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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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 家 大 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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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六七十年代,由于娱乐生活匮乏,扭秧歌表演成为一大亮点,深受村民们的喜爱。
秧歌队往往十数人,着火红衣服,系绸质腰带,伴着锣鼓阵阵,扭着有节律的步伐。每每一听有秧歌队要来,村民们都格外欢欣,预先好几天就开始打听,秧歌队几时要在村里哪处表演。再后来,人们渐渐不打听演出地点了,因为大家发现,附近不管哪只秧歌队来村中,通常都在郝家大院表演。
郝家是么六桥村一家出了名的富户,位于么六桥的水电站大院内,家中有良田数顷。郝先生原姓刘,原先亦曾生活困窘,后随娘改嫁进入郝家,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秧歌队总来郝家表演亦是因其富足。扭秧歌是个体力活儿,表演一次需要较长时间,演员中场休息时,东道主给表演者和观演群众提供些瓜果、茶水、点心之类是礼节所需,虽然这些东西单价不高,但准备数十人的份,费用却也不少,除了郝家,其他人家还真无法摆出这个排场。
郝家负责招待,既图个热闹,又落得了好名声。于是,那几年村中达成共识,过年想看秧歌表演,就去郝家大院。
讲述人:刘宝亮,89岁
整理人:袁 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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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 剧 小 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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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六桥村的刘宝亮(1928年生)与赵万芳(约1931—2011年)颇具艺术天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他们和窦家房子村的孙绍文一起,成立了么六桥回族自治乡第一支歌剧小组。
当时,三人都二十岁上下,接受过基础教育,好奇心和求知欲旺盛,一有时间就爱往市里跑,瞧新鲜。一次在市里闲逛时,三人远远地看见一处台子,周围围了好几圈人。几人好奇地凑上前去,发现原来是有人在表演歌剧。台上的演员唱腔抑扬顿挫,神态动作优美大方,台下的三个少年瞧得目不转睛,完全沉醉于艺术的魅力中。
当天夜里,刘宝亮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歌剧真是太神奇了!
第二天,刘宝亮找到两个小伙伴,提出自己想成立歌剧小组的想法。赵万芳和孙绍文也对昨天看的歌剧念念不忘,三人一拍即合,开始筹备歌剧表演事宜。然而歌剧表演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舞台经验,空有一腔热情并不能“生”出剧来,具体一部歌剧该怎么排、怎么练、怎么演,几人并不知晓。
没有老师,他们就自学。市里的歌剧表演是他们唯一能接触到的学习材料。几人没有基础,只能从模仿开始。每当市里有表演时,他们便去学习演员的动作神态、台步走位、语调唱腔;随身带着个小本子,边看边记;回到村里,找块没人的空地,一边看着自己的记录回忆方才演员的表演,一边模仿练习;等下次市里再有相同的演出时,他们便认真对照自己和那些专业演员的差距,设法改进。刘宝亮会拉二胡,能当伴奏,赵万芳和孙绍文嗓音洪亮,颇有音乐天赋。几人聪颖机灵,凭着一腔热情勤学苦练,一段时间后基本能熟练地演完几部歌剧。
见时机已经成熟,三人来到村办公室,告诉村长想表演歌剧。村长一时愣住了,当时在整个么六桥乡,别说演歌剧,真正看过歌剧的人都不多,他完全不相信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还有这本事。几人早有准备,默契地配合着来了一段秧歌剧《兄妹开荒》选段。虽然没穿戏服,没化妆,几人的神情动作却韵味十足,唱腔也洪亮流利。随后,三人将学习过程、前因后果悉数告知。村长惊异于这三个少年的敢想敢做、天资聪慧,当即同意三人在村中郝家大院举办演出。
首演剧是《兄妹开荒》,这部剧目是以当时陕甘宁边区开荒劳动模范马丕恩父女的事迹为蓝本,讲述解放区的大生产运动。赵万芳和孙绍文分别饰演兄妹,刘宝亮负责拉二胡伴奏及和声。村长在大院里张罗着搭了个戏台子,还走街串巷挨个通知大家演出的具体时间。
正式演出时,村民们将戏台子围得水泄不通。赵、孙二人身着秧歌服,跳得优美利落,唱得字正腔圆,刘宝亮的二胡也拉得优美流畅。三人仿佛化身成田垄上欢欣劳作的青年,充满生活气息,又有着劳动人民特有的诙谐生动,围观群众直叫好。
首演大获成功,几人倍受鼓舞。三个人的表演水平不断进步,除单纯模仿外,还能结合村情和个人经历对歌剧进行适当的改动创新。但囿于人数,三人能表演的歌剧数量十分有限,扩充歌剧小组势在必行。于是他们在么六桥及临近村落找到几个对表演歌剧感兴趣的年轻人。壮大后的歌剧小组又排练了《小女婿》《刘巧儿》等新剧,并且开始尝试在周围村演出。
歌剧小组一直是义务演出,表演形式和内容都喜闻乐见,大大丰富了村民的生活。每到一处,当地村民都会热情地帮忙搭台子、拉剧幕,一些富庶人家还会提供些茶水瓜果之类,偶有发挥失常的时候,村民们也以鼓励居多。
歌剧表演队红火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文艺演出逐渐变成了寻常事儿,除了歌剧,话剧、相声、舞蹈等其他演出形式相继出现,诸多民间表演团体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歌剧小组由盛而衰。
之后,几人相继结婚生子,步入人生的新阶段。随着生活重心的转移,几人的演出逐渐减少,最终息演,歌剧小组演变为么六桥村的回忆。
讲述人:刘宝亮,89岁
整理人:袁 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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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桥乡出一“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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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储从善出生在武清县豆张庄村一户普通的农民家庭,长得虎头虎脑,乳名“老疙瘩”,是家中最小的孩子。5岁时,随父母迁居么六桥村。
后来,储从善的父亲买了一台二手的老式收音机,俗称“话匣子”,爷俩天天围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听书、听戏、听相声。储从善不光是听,他一边儿听,一边儿学。三四年级的时候,他在流芳台小学庆祝“六一”儿童节的演出上,表演了太平歌词,师生们赞不绝口。
“大跃进”时期,天津市曲艺团、话剧团的许多老演员被下放到东郊区么六桥、流芳台、大新庄等村劳动,著名相声大师马三立、赵佩茹就这样住进了储从善的家里。储从善表演天赋过人,引起马三立和赵佩茹两位老师的格外关注。在农村劳动的那两年中,两位大师在闲暇之余,悉心指导,教给了储从善许多相声、山东快书的基础知识、功法和段子,他收获颇丰、进步飞速。
在下放农村劳动快要结束之前,马三立对储从善语重心长地说:“艺术非有不可,非好不可,要做一个艺术迷,不要做一个财迷。”回头又跟他的父亲说:“储大爷,您儿子挺聪明,给我当徒弟吧。”谁知,旁边的赵佩茹一听来了劲儿,“我没儿子,给我当儿子吧!”就这样,赵佩茹成为储从善的义父。
1959年春节前后,赵佩茹把储从善接到家里住了很长时间,言传身教,纠正他表演中的动作和语言。1960年,15岁的储从善考入天津市曲艺团。同年6月1日,学习三个月后的储从善首次登台表演就初露锋芒。在天津新中央剧场,他与搭档合说相声《琼林宴》,演出完后,观众不让下台,最后还是报幕员解了围。随后,郭荣起老师带储从善到中央曲艺广播说唱团求教侯宝林老师,后被派到战友文工团,被山东快书名家高元钧慧眼识中,收为正式弟子,从此与山东快书结下了不解之缘。
1961年8月,南京军区到天津市曲艺团招收文工团团员,储从善凭借和搭档谢天顺合说的相声《琼林宴》顺利应征入伍。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派演员们到先进部队锻炼、体验军旅生活,储从善被分配到浙江温州洞头岛六连。在那里,他上了部队的第一堂课。经常下部队锻炼、演出,学兵、写兵、演兵,逐渐掌握了现编现演的技能,开始练习走到哪、唱到哪的本领。
1966年2月12日,由储从善等13人组成的演出队,奔赴越南参战。在硝烟炮火中他创作的相声《首战告捷》,与祖国中央慰问团同台演出时,博得到场歌唱家郭颂、舞蹈家阿依杜拉、词作家瞿琮等称赞,受到参战部队地热烈欢迎。
1973年,储从善转业后回到天津市曲艺团。正值纪念毛主席“一定要根治海河”题词十周年,储从善和王佩元深入实际、深入生活,创作演出的相声《故乡新歌》一炮打响,受到各界好评。
改革开放后,储从善主要投入到山东快书的创作和表演当中。他的山东快书,融入了说、学、逗、唱等相声技巧,新颖幽默而又与众不同,尤其绝技“现编现演”,格外受观众欢迎。在全国巡回演出中,每到一处,他都会把当地的历史名胜、风土人情、英雄人物编成唱词进行演唱,这样的表演总能一下子拉近和当地百姓的距离,让观众称奇不已。在各地的巡演中,储从善还自觉充当起天津和当地人民的“友谊桥梁”。甘肃兰州、内蒙古呼和浩特、河北兴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四川攀枝花等地,都出现过储从善慰问演出的身影。
20世纪80年代,港台流行歌曲、霹雳舞风靡一时,山东快书如何在舞台上生存,如何吸引青年观众的眼球,成为全体山东快书演员的焦点问题。经过苦思冥想,储从善构思出“有说有唱”的《恋爱进行曲》,以通俗歌曲的形式,表现了青年人追求爱情的故事,并结合《草原之夜》《怒潮》等优美歌曲的旋律,有说有唱又不失快书特色,同时添加抖包袱的新段子,演出后,深受全国各地观众的喜爱。
1996年11月至2005年10月,储从善连续十年参加天津市委宣传部组织的“海河情艺术团”,下乡为天津区县农民演出,走到哪里,编到哪里,唱到哪里。先后被中国曲协评为全国优秀会员,被天津市文联评为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并多次受到天津市委宣传部表彰。2006年储从善的作品选集《鲁韵津情》一书出版,书中汇集了他创作的山东快书、朗诵词、相声一百多篇及他经常演出的几段传统段子。
2013年10月24日的晚上,年近古稀的储从善来到旧貌换新颜的故乡——么六桥回族乡(今金桥街), 参加以“农民变为城市人”为主题的专场文艺演出。这是他自改革开放以来第四次回故里献艺。深秋,凉飕飕的夜风让男女老少观众换上了夹袄,但储从善依然身着浅灰色的大褂,登上大篷车流动舞台。
他身材高大,结实健壮,腰板笔直,不禁让人想到高耸入云的青松。不见一根青丝光亮的头顶,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满面红光的方脸上镶嵌着一双大眼睛,犹如一对能使金石为开的钻石。他一开口不是说,而是尽情放歌。一声“啊”婉转悠扬的蒙古长调,一下子把人带到辽阔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激起雷鸣般的掌声。他把现编的歌词融入胡松华《赞歌》的旋律中,唱出对故乡的眷恋之情。随后,左手举起鸳鸯板打起“当哩个当,当哩个当”的节奏,右手甩起大褂长袖,伴随铜板节奏扭起来,美如嫦娥舒广袖。在阵阵的掌声里他开始“现编现演”的绝活——《桥乡明天更美好》,最后是他经典传统段子《武松打虎》,人与虎从外到里演绎得惟妙惟肖,当说到“这只虎尾巴一拧像杆枪,兜着地皮往上扫,直奔好汉武二郎,武松往上猛一蹿……”时,二百多斤的身子,双腿一屈猛跳离舞台地面三尺高时,台下又是一片沸腾……
这正是:大师精心育新苗,鲁韵津情四海飘;唱响人间真善美,百年桥乡出一“宝”。
撰稿人:刘金镇,原么六桥回族乡文化站站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