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话友”唐文权先生带我们对百年老建筑“段祺瑞旧居”主体建筑进行了细致入微地了解。今天，我们要从主楼里面出来，到一楼入口的大平台儿上看看。重点是建筑的双层廊柱结构以及地面“复古风”的水泥花砖。这些里面又有哪些建筑工艺呢？一起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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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权
青年文史学者、《话说天津卫》节目资深话友
津门文人折扇艺术传承人
幼习书画，又好戏曲、曲艺、收藏
图 | 修复后的段祺瑞旧居
上礼拜说了说这个主楼修复的总体情况。咱这回打楼里出来，到一楼这个入口的大平台儿上来看看，咱前文也说过了，它的正立面是双层的廊柱结构，当然，其实建筑的正对着左右两边，也就是东西两侧也有部分廊柱结构。这其实在天津租界也很多见，也是欧洲玩意儿，尤其您看咱们前面说意租界，很多这种情况。洋人刚来的时候啊，还是比较理想化，他其实就是为了重建一个跟他家乡一模一样的那么一个生活环境，让自己住着舒服，而且从心里上还可以缓解思乡之情。尤其夏天，来个躺椅，往那一趟，来张报纸一看，下午茶一喝。又荫凉、又通风，满美。可是后来就不对了。怎么呢？几个冬天过来，知道锅是铁打的了，怎么呢？天津它跟欧洲，尤其地中海那种暖湿的气候完全不一样啊，好家伙，天津这冬天，干冷干冷的。所以怎么样？哦！就发现了，原来那种开敞的、通透的带外廊的这种结构，根本不适合天津本地这种气候，怎么办呢？于是啊，大多数的家庭，当然也包括公共建筑，后来就逐渐对这个外廊进行了封堵，类似咱们现在说的“封阳台”。
图 | 民族路梁启超旧居整修后前封闭的外廊
当然啦，人家这种封堵也是用跟原建筑相同风格的木制门窗制做的。但是后来，包括意风区整修的时候，就把很多这种封闭的廊柱，给拆了，原来那木制的门窗也就给丢弃了。有很多例子，像咱那天说的第一医院曹锟那房子，还有梁启超饮冰室旁边那故居，原本都是应该有封闭围廊的窗户的，很遗憾，就都给拆了，变成大敞口了。怎么说呢？冬天谁冷谁知道吧！⋯⋯所以说这建筑师啊，也包括建筑修复，不能想当然，必须设身处地的站在居住者的切身感受去考虑，在这个基础之上，再考虑结构安全、式样美观。
图 | 民族路梁启超旧居整修后
好，咱回来说段府，这个房子的廊柱啊，正立面，因为他走廊很开阔，柱与柱之间的间距也很宽，柱子间又用很漂亮的铁意栏杆连结，导致建筑主体腿进去很深远，所以正立面的走廊一直没有被封堵，一直是一个开敞的结构，只有靠东侧一溜儿，是被窗户封起来了，变成了内廊。
图 | 段祺瑞旧居东侧内廊和修复前（2015年8月4日唐文权拍摄）
图 | 段祺瑞旧居东侧内廊和修复后的水泥花砖
在这个原本外廊的部分就不能铺地板了，对吧。它是透气的，漏雨的，算半室外部分，这地方铺地板，一场雨那不都翘棱了。所以这样的地方，都是用一种也是当时很流行的装饰方法，就是老“瓷”砖。
图 | 修复后的段祺瑞旧居正面外廊部分（天大设计院提供）
这种砖，其实在当时天津也很常见，早期基本是进口的，后来随着天津周边，几个早期中国自己品牌的水泥厂的开设，像启新洋灰公司啊⋯⋯中国自己也开始生产这种“瓷砖”。这种砖咱习惯叫“瓷砖”了，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它不论是材质还是制作工艺，都跟咱们现在所说的“瓷砖”完全不同。它应该叫“水泥砖”，有花的叫“水泥花砖”。
图 | 东南亚制作水泥花砖的店铺（唐文权拍摄于南洋）
这种砖，首先讲它尺寸就比现在磁砖小很多，基本是20*20cm，也就是一卡见方，厚度呢比现在的瓷砖要厚将近三倍，1.5甚至1.8，差不多将近一张大芯板那么厚，为嘛要做成这种规格呢？这是因为他的工艺造成的⋯⋯
图 | 水泥花砖的规格（唐文权拍摄）
这砖是怎么做的呢？一般这种砖有单色的，和花砖那么两类，单色的咱不说了，做水泥花砖这手艺，现在也没有了。他是先用那么一个铸铁框子，大概20*20cm见方，两公分那么深，这是外框。里层还是那么大，这层是白铁片或者铜片做的，也是一个框子，中间再按照事先设计好的几何纹样或者花纹，也用白铁片，立着用，偎好了弯儿，焊成一个一个不同形状的小格。有点像做蛋糕那槽子。
图 | 水泥花砖制作所使用的模具（唐文权拍摄于南洋）
做的时候，用那么一块铸铁的表面光滑的铁板，把这个双层的小槽子往上一放，提前预备好用水泥加上不同颜色和好的水泥浆，稀的溜儿的，跟粥似的。拿一个带长嘴的小水舀子，舀着水泥色浆，往这槽子的小眼儿里头倒，花瓣儿红的，花心黄的、叶是绿的⋯⋯一般最多不多于三、五个颜色，颜色太多就乱了。
图 | 水泥色浆（唐文权拍摄于南洋）
图 | 灌注水泥色浆
都灌满之后，快速的，把里层这个铁片的小槽子，往上那么一提，因为色跟色之间它有这小铁片隔着了，而且水泥浆流动性差，它不会马上掺和。
图 | 提出内模
跟手这边，有那么个筛子，里面是按比例和好的干沙子灰儿，往这上面一撒，马上这粥儿就固化了。
图 | 筛入干沙子水泥
没完，这操作台上面还有一个手拉杠杆的那么一个冲压机，一拉这扳把儿，下来一个大铁块，走！往这块砖上那么一压，干沙子灰和色浆不但混合在一起，而且紧密结合，增加了它的密度。这时候再把这外框，轻轻的往上一提，来块木板往上一扣，一翻个儿，花砖正面朝上，铁板拿下来。这一块水泥花砖算得活了。搁边上通风阴干。这边继续做下一块儿。那边儿等晾干了，看看，有边儿齐不齐的，修修、打磨、抛光、这算行了。
图 | 水泥花砖制作工艺---阴干
视频 | 意大利某著名品牌水泥花砖制作工艺（点击视频可观看）
这是我简单说说这水泥花砖的工艺流程。所以通过这个工艺流程您就知道了，为嘛他做成那么小块。现在家庭装修用瓷砖，都恨么越大块越好，600、800mm的、恨么一米一块才好了，工人也乐不得了，你这一屋一块儿才好了，那铺着多爽神。过去不行，为嘛？它强度有限，因为它不是瓷的，没过过火，没有烧制这个过程。可是它有个好处是嘛？就是卖布头那句话了——不掉色啊！天津人讲话儿了，你突呲去吧，因为它厚啊，而且从工艺上咱也说了，它跟那虎皮蛋糕一样，不是光浮头儿有花，你切开了，瓤子里头一样有花，所以它不怕磨损，现在这瓷砖他不行，都是贴花、印花的，时间长了，突呲吐呲花就没了。可是缺点就是，抗压能力差，地基有的做的再实不实的，过去这东西又大多铺在公共区域，走廊啊、过道啊，一家住还好点，一改大杂院，今你把自行车推进来了吧，我把摩托推进来了，明儿对门王奶奶在那劈劈柴吧⋯⋯总过车压来压去，再有点水，地基一下沉，这东西就碎了。
图 | 水泥花砖
咱终于又回到段府了，它的这个外廊，铺的就是这种水泥花砖，经过岁月的洗礼，也是破烂不堪了，好多水泥砖都碎了、裂了。这次修复呢，就把它们都起下来，重新浇筑地基，把碎的破的，再用一种环氧树脂胶把它逐块的拼接起来，再重新回铺到外廊的地面上。
图 | 修复前的段府外廊水泥花砖地面（2015年8月4日唐文权拍摄）
图 | 修复后的段府外廊水泥花砖地面
您看如果这种手艺没有失传，咱们可以换一批新的。可惜没有了。这我就想起来，跟咱说的戏曲、曲艺的失传一样，咱们有时失落的不是一个老艺术家的去世，一个老房子的拆除，而是一个曲种、一个手艺的消失。对吧，你这房子拆了，拆了不怕，还有八万多人会盖这样的房子了，那怕嘛的了，你拆拆去吧。老艺术家死了，她还有六十多位徒弟了，可您再看这六十多位徒弟，唱的连那老艺术家大脚豆还不如了，那你说能不伤心么⋯⋯就是这么个道理。
咱这回打楼里才算正式出来，出门儿往右拐，出楼门啊，可别出大门，出大门就奔河南路了，咱往楼后面看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见嘛了，明儿再说！
未完待续……
资料来源：天津新闻广播《话说天津卫》节目
图片提供：唐文权、陈硕、张翔
片头题字 海报制作：唐文权
编辑 整理：刘长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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