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一场大爆炸,25人出警25人牺牲,一支没人活着回来的消防队

2015年8月12日的晚上,天津滨海新区天津港内,爆发了一场震惊中外的特大火灾爆炸事故。

天津港是我国北方最大的一个综合性港口,起火地点是天津港瑞海公司的危险品仓库,里面有着大量的危险物品,天津消防接到报案之后立即出动救火。

当时,第一批赶往火灾现场的是天津港公安局消防支队五大队。25名消防员接到命令后毫不迟疑地全部出警。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来过,25条年轻的生命全部永远地留在了火灾现场。

谨以此文,纪念6年前那一场骇人听闻的特大火灾爆炸事故中,唯一一支无人生还的消防队:天津港消防五大队。

危险的仓库

2011年,瑞海国际物流有限公司正式成立,并被天津海事局指定为了危险货物监装场站及天津交委港口危险货物作业许可单位。两年之后,瑞海公司准备推行“堆场改造工程”,天津环科院专门对该公司在天津港的危险品仓库选址进行评估,得出了“环境水平风险可以接受,项目选址合理可行”的结论。

因为瑞海公司的仓储业务的主要商品都属于危险及有毒气体,因此天津塘沽环境保护监测站在2014年又专门对该公司进行了多方面的调查,对起火爆炸可能性进行了论证,出具了环评报告:“不会对环境及周边人员产生显著影响。”

然而,按照有关规定,大中型危险化学品仓库应该与周边公共建筑物、交通干线、工矿企业等保持至少1千米的距离。然而,光在瑞海公司危险品仓库周边1公里核心区内,就有着4-5个居民小区。

灾难之始

2015年8月12日,天津的天气可以说是十分地酷热难耐,天津港瑞海公司的危险品仓库内,运来了32.97吨的硝化棉和硝基漆片。

硝化棉这种物质,化学稳定性较差,具有易燃和易爆性,在常温下就会缓慢地分解并发热,处于超过40℃的环境中就会加速分解,不断地放出热量,当温度达到180℃之后,就极可能引发自燃。因此,一般硝化棉都需要加一些乙醇或者水来当做湿润剂,否则,极可能引发火灾。

硝化棉

瑞海公司的这一批硝化棉抵达仓库后,公司的员工在装卸过程中出现了野蛮操作现象,直接导致硝化棉在装箱时包装破损,一些硝化棉还散落了出来。研究表明,如果包装密封性做得不好的话,湿润剂会在一定温度下挥发散失。这一批硝化棉用的乙醇湿润剂,在包装破损的情况下,若处于50℃以下,湿润剂就会在两个小时之内全部挥发。

很不幸的是,当天的最高气温达到了36℃,受到外在天气的影响,密封的集装箱内的温度也变得越来越高,甚至到了65℃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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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装箱

就这样,在各种偶然因素的影响下,集装箱内的硝化棉湿润剂逐渐散失,箱内的散热条件又差,硝化棉温度不断升高,最终自燃了。更加不幸地是,当时硝化棉的外面,还有装着精萘、硫化钠、一甲基三氯硅烷等危险化学物品的集装箱(罐)。紧接着,这些危险化学物品相继被引燃,介入燃烧。

火灾发生时间是当天晚上10点50分左右。当仓库工作人员发现起火之后,立即拨打了报警电话。

全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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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港大火

最先赶到火灾现场的是天津港公安局消防四大队,当时现场火势仍然处于稳定燃烧状态,消防大队的救援人员抵达现场后,立即开展了火情侦查,并向企业现场人员了解关于着火物质的相关情况。然而企业现场人员在汇报情况时,隐瞒了一个重要信息:当时在仓库里面,还有大量的硝酸铵。

硝酸铵在常温状态下能够保持稳定,但是,一旦遇到高温、高压以及还原剂的存在就会发生爆炸。硝酸铵在110℃就会分解,400℃以上就会剧烈分解并发生爆炸。研究表明,硝化棉燃烧半个小时之后,温度将会达到1000℃以上。也就是说,这一个小小的隐瞒,让指挥员难以对这场大火作出正确的危险预估,为接下来的巨变埋下了极大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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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酸铵

虽然企业现场人员没提硝酸铵的情况,但是他们提到的仓库里面的危险化学物品,已经让消防员们感到头皮发麻了,迅速安排消防员们“冷却控制、疏散群众”。

与此同时,因为拨打报警电话的人越来越多,天津市公安消防总队119指挥中心判断天津港的火势很可能不小,又派遣了距离现场较近的消防第一、第五大队赶往了火灾现场。

10点57分,五大队的25名消防战士,在大队长赵飞的带领下,驾驶着六辆消防车向着火灾现场赶去。消防第五大队是天津港6支“非公安消防编制消防队”之一,全队除了轮休的、留守的队员外,战斗员们全部都奔赴了火灾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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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装待发的第五大队

当晚11点11分左右,五大队的后方电话班接到了前方战友发回的汇报:“五大队,请记录一下,咱们现在已经到达了火灾现场。”这是后方接到的前方发来的最后一次电台报话。

消防队员们抵达现场之后,一边利用水炮、泡沫炮等设备对火灾的运抵区进行远程的冷却和覆盖保护,一边对附近的群众和企业员工进行紧急疏散,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处在何等危险的境地。

11点33分,一名在现场的消防队员意识到了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大吼道:“情况不对,先撤退,大家快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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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员

可惜,此时已经晚了,11点34分06秒,仓库集装箱内的易燃易爆品被引燃,当即引发了一场相当于15吨TNT当量的爆炸,爆炸过后现场腾起了一朵高达数十米高的灰白色蘑菇云,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31秒之后,现场又发生了第2场更加剧烈的,威力相当于430吨TNT当量的爆炸。这场爆炸引发的震动,连塘沽、滨海以及河北的晋州、河间等地都产生了震感。

当时,第五大队的指导员王津正在家里休息,当他被爆炸声震醒,远远地看到天上的蘑菇云之后,立马就知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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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港蘑菇云

根据微信群里面聊天记录,王津明白这次出警的是他的五大队,因此赶紧拨打了队里的值班电话,上来就问道:“咱们队是爆炸之前赶到的,还是爆炸之后赶到的?”

对面值班员沉默了几秒,说道:“是之前······”

听到这个消息,王津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过,他心里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万一没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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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飞的证件照

焦急地在家里等到了凌晨1点20分,王津还是没有收到任何的关于前方情况的消息,他越想越不安,拿起手机跟大队长赵飞发去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很简单:

“飞哥,我很担心你们。”

······

又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复,王津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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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津

匆匆穿上衣服,王津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回了第五大队,看到了因为刚来队里没多久,业务不熟练,所以被命令在队里留守的苏循程。苏循程当时是跟着大家一起下楼的,下楼之后他也没上去,而是留在车库里面等着大队长他们回来。

王津看了苏循程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爬上队里最后一辆抢险救援车就往火灾现场开去。王津也明白,这么大的动静,自己这一辆车就算赶到了现场,也不可能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王津此时已经不管不顾了,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把我的兄弟们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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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第五大队31人合影

在路上,王津不由得陷入了回忆之中。

在消防队是很辛苦的,平时要进行各种各样的训练,就算是大风大雨天气,也要在外面做俯卧撑,进行体能训练,还有各种考核,表现得好了,有可能加薪,表现得差了,肯定会罚钱。

虽然队员们一直嘴上说来消防队是为了挣点钱,但是消防队的工资其实并不算太高,请假还不好请,在外面学点技术或者干点别的工作,绝大多数收入都比这个需要出生入死的工作高。但是他们还是笑着坚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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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现场

平时不训练的时候,那些年轻队员们就喜欢缠着他,跟他撒娇:“王教,今天晚上给加个鸡腿呗!”“王教,有烟没?”

大队长赵飞,是王津最好的领导和搭档,在学校的时候还是师兄弟,两人相处了已经整整12年了。赵飞有高血压,每次都亲自和那些小伙子们一起训练,虽然身体有些吃不消,嘴上却仍然强说没事。

战斗一班班长胡乐,今年才21岁,虽然年纪小,但是每次出警时都喜欢冲在最前面。半个月前,胡乐在一次演习时手部受了伤,被安排回家休养。按理来说是可以避开这次灾难的,结果在家期间胡乐一直觉得队里面缺人手,他在家里休养不好,因此在爆炸发生三天前,跟家里吵着闹着要回部队,家里拗不过他,让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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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现场

在爆炸发生十分钟前,胡乐的战友在朋友圈发了张照片,照片上正是穿着消防服,拿着水枪站在最前面的胡乐。

队员李长兴,今年刚刚19岁,只要再过三天,他就要结束在消防队的实习,将技校毕业证拿到手了,前段时间还腼腆地表示最近刚找了个女朋友。

······

王津最终也没能赶到火场,现场已被封锁,他的消防车在半路上就被拦下了,他本人也在上级的要求下开着车回了消防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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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现场

回到消防队后,王津又一次看到了苏循程,苏循程告诉他,战友们放在床上的电话这段时间一直响个不停,自己一个都没接,也不敢接。王津听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剩一个人也要出

那一天,五大队出去的25个人没有一个人回来。后来,经过DNA对比,现场确认了大队长赵飞和消防员乔鹏的遗体,其他23个人,什么也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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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烈士

按照规定,王津每天下班后都要去跟赵飞做汇报,现在赵飞虽然不在了,他仍然会去。苏循程怕教导员会出事,专门跟在王津后面看着他。

这一天,王津又一次走进了赵飞的办公室,恍惚之间他眼前出现了幻觉,看到赵飞坐在椅子上对着自己笑,再也忍不住,当场哭了出来:“我们这不就成了现实版的《集结号》了吗?”

在王津看来,他们五大队就是《集结号》里面奉命掩护大部队撤退的9连,他自己就是9连幸存下来的谷子地。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面,他拒绝了所有接触逝者及家属的机会,也没出席任何同志的追悼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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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士遗像

后来,有记者对王津进行了采访,问他:以大队现在的情况,还要出警吗?王津毫不迟疑地说:“出,就算是只剩一个人也要出!”

其实,当时在火灾现场不止五大队出现了伤亡,其他消防大队也都伤亡惨重。原先整个天津港消防支队里面包括后勤在内总共有230名消防员,其中100多人是战斗员,结果一场事故,直接出现了一多半消防员的伤亡。

第四大队的战斗员王元,是为数不多的被人从火场救回来的消防员,他之所以当消防员是因为自己的老婆,因为她就喜欢当兵的。在火灾发生时,王元因为走得急没带手机,老婆担心他,就去了距离火场只有100多米的消防队宿舍等他。也正因此,王元的妻子在爆炸发生后受了重伤,最终因抢救无效不幸逝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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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员

后来有人问王元,伤好后还当不当消防员,他说:“当然了。”

“8·12”特大火灾爆炸事故,牵动了每一个中国人,在大爆炸发生20天内,天津的各社会组织募集到了1.4亿元人民币。不过,这些钱相较于爆炸造成的损失而言其实并不算多,这次爆炸总共造成了165人遇难,其中99名是消防队员,失踪8人,近800人受伤,12000多辆汽车受损,304幢建筑物受到波及,给国家造成了直接经济损失68.66亿元。

在火灾中牺牲的消防员也被追认为了烈士,获赔230万元人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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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后的天津港

事故发生后,消防队里曾有一些老同志担心同志们可能因为此事精神不稳,选择辞职。结果最终所有在岗人员无一人提出辞职,全部选择留在岗位上坚守,他们,都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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