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口脱险(原名《陷入狼口》)
蔡迪生
一晃下乡快两年了,一天陈队长说小队要搞副业,问我能否去给军马场拉草,我满口答应,还有些兴奋。
军马场位于我们村的北面,转天一早,我和两个村民每人两挂单牛车,生产队又给每人拿上一张大牛皮裹上行李,带上锅灶、土豆和莜面上路了。天冷得出奇,嘴、鼻子、眼睛都结满了冰霜,不知走了多远,天黑才到军马场。我们被安排在一间像教室般大的瓦房里,屋里空荡荡的,一面是大玻璃窗,三面是粉白的墙壁,屋的两头分别有一个大木桩,用一根细钢丝绳连着,上面有很多闪闪发亮的铁环,不知是干什么用的。屋角有灶台,屋顶有电灯,四周地上铺着的炕席很温暖。
我们把牛皮铺在地上,打开行李觉得很舒适。两位村民马上安置锅灶做饭吃,我累极了,想早睡,迷迷糊糊中听有人叫我:“青年起来!起来!”我刚刚睡着,天还不亮就起?我问:“现在几点钟?”村民说:“‘三星儿’打横。”当地村民讲“‘三星儿’打横”就是半夜12点,我从没起过这么早,困得迷迷怔怔的,勉强吃了几口,穿上翻毛大皮袄,拿上钢叉就出门了。
夜空繁星点点,虽有月亮,四下却还是黑漆漆的,天非常冷,可我只穿了双球鞋(我有一双棉鞋,由于汗脚,鞋里总是湿呱呱的,一天晚上睡觉前,把棉鞋放在灶膛里烤,半夜闻到一股胶皮味,一双棉鞋全碳化了)。我们每人赶了两挂牛车,一辆跟着一辆走着。村民说荒山野岭的坐车别睡觉,机灵着点儿。我把头缩在大皮袄里,怀抱钢叉坐在倒数第二辆车上。
御道口公社男知青在知青屋前合影
我困极了,加上牛车的颠簸,很快进入梦乡,牛车也慢了下来。突然,我感觉脖子后有飕飕寒风,猛地睁开眼,月亮当头如银盆泻地般地泼洒着那银色光芒,照得大地如白昼,我前边那两个村民和牛车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我和两辆牛车了。隐约听见有狼叫声,我下意识地往身后看,这一看可把我吓坏了,一群狼瞪着一双双绿幽幽似灯泡样的眼睛,跟在我的车后只有十几米远。我立刻感到浑身冰冷,头发根都竖起来了,紧握钢叉的手心直出冷汗,心想完了,只有我一人在这荒郊野外,何况又是大半夜呢。此刻我的额头冒出冷汗,怎么办?情急之下,索性用钢叉的木把戳打牛屁股。牛被猛然间的击打,像是受惊一样飞快地跑了起来。我一边猛打牛屁股,一边回头看,那狼也加快了追赶,我又惊又怕,心想我命休矣!
正在这时,我的前方出现了两个黑点,朝我的方向跑来,边跑边喊“青年”“青年”,我又惊又喜,急忙答应着。到了跟前,那两个村民手握钢叉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见我无事,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成一团。我回头再看,那些狼不见了,提在嗓子眼儿的心方才放下。他们说,听军马场的人说昨天丢了一匹种马,因此怕出意外,一上路加紧赶车,走了一阵子回头一看,“青年”不见踪影,这下可把他们俩急坏了,这大山野外的真要遇上狼可怎么办,他俩立刻停车,抱着钢叉顺着车辙往回跑,一路上听见狼嚎,就更心急了,跑了快一个时辰,这才看见我的车。
1970年2月 农民向知青传授生产知识(季增摄影)
我们三人同行,路上的狼嚎一阵接着一阵此起彼伏。走了近一个时辰,远远看见村民那四挂牛车,车屁股对着车屁股,那牛都准备好要和狼干架了。我们生产队的牛都是种牛,个头大有野性,足以和狼干架。我加紧赶了上去,把牛车分开后又接着向前走,终于到了草场。
经过一阵紧张地装车,六车草装好了,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浑身都湿透了,爬上草车,把在球鞋里冻得发痛的双脚埋在草垛里,披着皮袄,手握钢叉,赶着牛车往回走。清晨的阳光透过桦树林那斑斑的光环散落在草地上。
牛车懒洋洋慢慢地走着,草垛的温暖使我的眼皮沉了许多,又乏又累,睡了过去。不知多长时间,牛车的颠簸使我睁开了眼,一只肥硕而巨大的全身呈灰褐色有白色斑点的“马鹿”出现在我眼前,它正悠然自得,用友善的目光看着我,与我并排地走着,离我只两三米远,像是我的侍卫,守护着我。我又惊奇又兴奋,天啊,竟有这样好事送上门来,我想高声喊却喊不出声音,呆呆地望着,心想若能逮住它,那鹿肉一定很香。只可惜我手里只有一把钢叉,面对健壮的马鹿,我太弱小力单了。我没敢造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束手无策,无可奈何。不说别的,就光是它那头顶上硕大的犄角,恐怕两三个人也不是它的对手。我特别遗憾地陪着马鹿走着,突然马鹿向一边的桦树林跑去,眨眼的工夫就没影了。
又不知走了多久,肚子咕咕噜噜叫个不停,抬头看已是夕阳西下,不远处显现在我们面前的就是军马场了。军马场地处一片较平坦见方的洼地上,场里有几排红色的瓦房,几个小操场上都有木桩用钢丝连着,上边拴着“种马”,有“高雪马”“顿河马”等。卸车后,天也黑下来,村民又忙乎做饭了,我吃过饭倒头就睡,到了“‘三星儿’打横”我被叫醒,套上牛车,又去拉草了。
周而复始,我们拉草近一个月,许多故事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