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里的老街旧邻(图)

成都道世界里

李建中1953年出生,在五大道度过了一段成长岁月。他对五大道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小巷、每一座院落都无比熟悉,尤其是位于成都道的世界里,更给他留下了人生最美好的记忆。他把自己的回忆故事刊登在“情系五大道”公众号、头条号上,重温旧日时光,也由此邂逅了一批当年五大道的老邻居。

成都道博爱里的小伙伴

带我去弹作曲家王莘的钢琴

我的童年是从五大道开始的。我家在和平区第一处住所是重庆道12号(原为重庆道18号),一座二层小洋楼,邻街有一家副食店(后拆除建成铜制仿古马车雕塑),往西走近百米是庆王府旧址。我家住在一楼,两个大房间,屋里能骑自行车,出房门再下几层楼梯是一个大院子,院里有一棵枣树,每到秋天我们就去打枣。

我父亲那时是天津市重工业局计划处处长,工作很忙,司机每天开着一辆黑色吉姆轿车接他上下班,很晚才回家。母亲在第二圆珠笔厂上班,无暇顾及我们。我二姐在二十中学上学,离家很近,我和哥哥建国、弟弟建津三人每天跟着二姐去学校操场玩,二姐放学后再带着我们回家。

不久后,我家搬到现在的成都道93号,有幸与书法家华世奎的遗孀华太太成为邻居。那时我大姐从四十三中保送到耀华中学,后考入河北工学院,平常住校,寒暑假才回来。由于家离二十中学远了,二姐也没法带我们去学校,母亲上班时就把我们哥仨儿反锁在家里。有一次,我们哥仨儿玩弹球,球滚到床底下,太黑了找不到,我弟弟用火柴点火照亮,把床褥子烧着了,幸好我哥脑子活,端起脸盆里的水浇灭了火苗。母亲回家发现褥子烧坏了,要打我们,我们哥仨儿苦苦哀求才逃过一顿狠揍。

从我家出门,左侧是世界里,右侧是兴富里(原幸福里),在我家和兴富里之间隔着一个部队家属大院。我常到那里找小伙伴玩儿。我们哥仨儿的小学也不一样,我哥在河北大学附属小学(后改为新华路小学)、我在西安道第一小学、我弟去了常德道小学。

成都道博爱里是一个大院,我结识了住在那里的一个小伙伴,她领我到她家玩儿,房子很大,厅里有一架钢琴。我饶有兴味地坐在凳子上,胡乱弹奏了几个不成调的音,这是我第一次弹钢琴。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著名作曲家、《歌唱祖国》的词曲作者王莘的住所,我弹过的那架钢琴竟是王莘使用过的钢琴。

温馨世界里,和谐大家庭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那种情谊

1966年,我家搬到世界里22号三楼,两个大房间,一个小房间,一个露天阳台,二楼半有一个大卫生间。14号住着彭大爷、彭大娘和他们的孩子志麟、志鸿、志福,我们哥仨儿和彭家三兄弟很快相识。彭大爷、彭大娘非常热心,谁家有事都找他们帮忙。13号二楼住的是梅花大鼓表演艺术家史文秀(花小宝)一家,三楼住着相声表演艺术家苏文茂一家。我和史文秀的女儿史敏,苏文茂的儿子明杰、明俊,女儿明娟结识。另外还有沈先生家的沈浩,花婶家的花少仙、花少平,王娘家的玉婷、秀婷,李家的大鹏、小路、小红,田家的大维、静缘,王奶奶家的三友,鲁家的鲁士和及他的姐姐,还有桑仲惠、安世忠、王恒等大哥大姐及小伙伴,我清楚地记得他们的名字,我们一起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到天热的时候,吃过晚饭,邻居们手拿大蒲扇、小马扎出来,兴致勃勃地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邻里关系和睦相处,那种“温馨世界里,和谐大家庭”的氛围,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得那种情谊。

桂林路小花园中间有一个大池子,里面都是沙子,有一次我们在那玩儿摔跤,彭家的志福比我小三岁,是我弟弟的同班同学,但比我高,刚一交手我就被摔倒,落地时右胳膊“咔吧”一声,瞬间觉得疼痛难忍。小伙伴们赶紧把我送回家,我也不敢说,转天右胳膊肿得抬不起来,才和父母说实话。父亲赶紧背着我去医院,幸好伤势恢复得很快。我受伤后小伙伴们陆续结伴来看我,让我受宠若惊,更感受到世界里这个大家庭的温暖,至今仍难以忘怀。

还有一次,我和邻街的小伙伴在路灯下捉蟋蟀时争执起来,那个孩子的哥哥来了,一下子把我摔倒在地,摔得不省人事。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到父亲背着我气虚喘喘地跑,到医院诊断为轻微脑震荡,并无大碍。后来我听说,史文秀看见我受伤特别着急,上街拦汽车把我送到了医院。

我家就像是一个宣传队,我大哥特别喜欢音乐,学过二胡、小提琴,经常练习到深夜,为了不影响别人休息,就在二楼半卫生间里练琴,把弱音器放在琴码上降低分贝。很快他就能演奏世界名曲了,达到了专业水平,可惜没干这一行。我三姐天生一副好嗓子,是单位宣传队独唱演员,我也受到熏陶,时不时自娱自乐,拉拉二胡、吹吹笛子、拉拉小提琴。有一年除夕晚上,我哥和几个音乐爱好者在我家聚会,吹拉弹唱好不热闹,我三姐唱了《北风吹》《雁南飞》,大姐、二姐也情不自禁地唱起来,嘹亮的歌声吸引了邻居们,大家一边听一边鼓掌叫好,这场“音乐会”直到后半夜才结束。

1970年5月26日,我离开天津远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我哥那时已经下乡,父亲和弟弟送我到天津站,火车鸣笛启动,一家人泪流满面,那年我还不满18岁。随后,我弟弟也到宁河插队落户。两年后我从兵团回津探亲,当时我大哥在邯郸市峰峰煤矿,弟弟在宁河,都回不来,姐姐们又相继出嫁,我母亲高血压,身边不能离人,为了陪伴母亲,探亲假只能延期。此间我到天津市手电筒厂镀铬车间、第二毛纺织厂染整车间学工劳动,与王萍、付庆通、小曹等人成为同事,后来又结识了冯连京等几位好友,也学会了木工手艺,给家里和亲朋好友打家具。

有一次我突发奇想,能不能自制乐器?家里有块红木,这是制作二胡的最佳木料,我照猫画虎自制了一把二胡,没想到声音非常好听,完全能和高档二胡媲美。后来这把二胡被邻居小伙伴拿走弄丢了,为了补偿我,他从乐器厂给我拿来一块制作小提琴的普通木料。我用那块木料自制了一把小提琴,也很成功,接着我又制作了几把小提琴,还制作了精致的琴盒。

地震后在路边搭临建棚

依依不舍搬离五大道

1974年3月26日,是我人生又一个难忘的日子,一纸调令将我的户口从兵团迁回天津,正式结束了我的兵团生涯。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那天夜里我在小屋睡觉,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惊醒,正要起身关窗户,突然感觉房子摇晃,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是地震!赶紧去拍打父母的房间门,高喊“地震了”!房屋晃动加剧,父母听到喊声来到门前,我们仨紧紧抱在一起,躲到门框下。与此同时,邻居们惊慌失措、撕心裂肺的呼叫声与砖头、窗户玻璃掉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令人惊恐不安。等震动慢慢减弱,我和父母从堆满砖头的楼梯上小心翼翼地跑下来,到地下室邻居家暂避。

地震发生后,父母联系全家人,让我哥抓紧时间去宁河看望弟弟。通往宁河的大桥已经被震断,我哥徒步到达弟弟下乡的地方,得知地震时弟弟住的房子倒塌,幸好被住在一起的天津知青救了出来,已返回天津,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当时世界里的房屋受损比较严重,幸运的是,邻居们没有出现人身伤亡。我家在民园大楼南侧的马路上搭起临时帐篷,没过多久,又在重庆道马路边用砖头盖起地震棚。那时天津市的大马路、小胡同,只要有空地,就会被一间间临建棚占据。一年后,世界里的房屋修缮完工,我们全家又回到熟悉的世界里22号三楼。1977年,我被分配到天津市罐头厂,哥哥、弟弟也相继调回天津。后来我家搬到河西区,我和小伙伴们天各一方,很难再续前缘。

时光荏苒,五大道悄然的变化让我欣喜,我爱五大道如今的繁花似锦,也怀念五大道曾经的朴实无华,更思念当年风华正茂的小伙伴。五大道是我最向往的地方,因为我们全家人在那里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光;重庆道、成都道、世界里是我最牵挂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我童年的天真、少年的痴狂、青春的梦想。

【来源:天津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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