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印记,故乡的江米条

我小的时候,娘经常买江米条给我吃。

那时候,江米条和蛋糕成了我的最爱。只是,那些年月,人们生活都很朴素,不会买零食。江米条和蛋糕就算是零食了,大人们不吃,还说不好吃,但我分明感到好吃多了,为什么他们会不愿意吃呢?

后来才知道,他们不愿吃只是一个借口,认为那些东西是小孩子才能吃的“特供食品”,大人不能吃,吃了就算是馋嘴不干活。况且,大人不能和小孩子抢东西吃,更不能偷着吃那些东西,要是传了出去,就抬不起头来了。

我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吃江米条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别人家却不会给孩子买江米条吃,只会让孩子吃个鸡蛋,就算是吃了好东西。

我爹那时候在西藏当兵,有点钱就寄到家里来。娘拿着钱给我和姐姐买江米条,还要藏在躺柜里,实现“按需供应”。

我嫌娘不让我吃饱,就拿着小锤子敲躺柜的锁子,没敲开,却把躺柜敲出了很多小坑儿。娘没有打我,但也没有解除“按需供应”的禁令,还是每次只给我几根。

那时候的江米条就像大人的手指粗细,外面沾了白糖粒儿。要是放时间长了,空气潮湿,会让白糖粒儿化掉,附着在江米条上面。江米条不脆了,但我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儿。

上学的时候,我要上育红班。我娘带着我上学校玩,我能和同学们玩得很好,因为我知道那只是玩,不是上学。真到了上学的时候,我就不愿去了。尽管娘给我找了几个小伙伴,他们还答应带着我玩,但我就是不愿去,到上课的时候还在家里磨磨蹭蹭,到了学校就让老师批评。

娘看着钟表,给我计时,要提前十几分钟到学校。还要姐姐带着我去。我没办法,打不过姐姐,要是不听话,半路上姐姐就会教训我一顿。我只能去没什么意思的学校了,却还惦记着吃江米条。

娘说,让你吃我五根江米条,还在你的小书包里放五根,再放两块蛋糕,你背着到学校去,饿了就吃,行不?

我马上意识到上学校责任重大,不然娘不会给我那么多江米条,还搭上两块蛋糕。要是在平时,娘最多给我吃四根江米条,还说,吃多了消化不了,会肚子疼。吃蛋糕最多给我两块,不会给多了。有一回,娘认为蛋糕软软的,放到没有锁子的立柜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他低估了我的胃口。姐姐吃了两块就不敢吃了,怕娘责备,我玩一会儿就吃一块,玩一会儿再吃一块,居然吃完了一包蛋糕,晚上就吃不下饭了,肚子鼓鼓的,还吐了不少东西。姐姐给娘汇报,说我吃了所有的蛋糕。娘很惊讶,我那个小甜瓜一样的肚子怎么能放下那么多的蛋糕?后来,蛋糕和江米条就都被锁起来,我也没话说了。

上学的时候,娘给我背了一个小皮书包,外面光滑,印着一些几只小鸡,小鸡在啄米。小书包里装了五根江米条和两块蛋糕,用白纸包了,整整齐齐码放在里面。我不喜欢漂亮的小书包,但不能说不喜欢书包里的江米条和蛋糕。看来,上学成了无可避免的事了。

我不愿意规规矩矩面坐在教室里,老师不讲课也得那么坐着,还要比赛谁坐得笔直,谁一动不动。后来我才悟到,学生们坐好了,自己比赛无聊的坐姿,老师就可以闲着没事了,翘着二郎腿歇着,还能说说这个坐的不好,说说那个坐的不行。我很讨厌,但又不能说。很多同学都那么坐着,一动不动,像是木偶人。

老师在半天讲了两个故事,都是我所知道的,也就没什么兴趣了。等我下课拿出江米条的时候,几个同学流着哈喇子看着我,我只能分给他们一点,两人份一根,分出去三根,我吃了两根,还有两块蛋糕。

他们吃完了还要舔舔手指,立刻成了我的好朋友,没有什么好玩的,他们就抱着我的胳膊和大腿,把我抬起来,围着院子转来转去。我并不喜欢这种野蛮的玩法,只会和他们说你好,谢谢。

后来,我也成了他们的一员,只是上学的时候不敢带江米条和蛋糕了,不然都得分给他们。我要在上学之前,吃掉五根江米条,再吃一块蛋糕,找同村的同学一起上学,还要背着小板凳,唱着歌“我要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文化,长到要为人民立功劳。”

放学后,我们回到供销社玩。那是一所全村唯一的大楼,黑色大理石地板砖,光滑,能照见人影。我们在上面“滑冰”,还要踮着脚,看玻璃橱窗里面的小人书封皮。还要到卖副食的地方,看看咸菜疙瘩,看看江米条、蛋糕、马蹄酥、饼干之类的东西。我们都不买,就是看看,一边看一边往肚里咽口水。

回家以后,我让娘给我买点马蹄酥,那上面的油和糖很多,让我一看就想吃。娘不给我买,说那东西不好吃,不容易消化。后来我才知道,那东西贵,压秤,不如江米条数量多。要是一次给我一个马蹄酥,几次就给完了。要是一次给我几根江米条,一斤江米条就能持续很长时间。即便江米条带有躺柜衣服的气味儿,我也愿意吃。不吃没有别的好东西,而有这些东西已经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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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我还愿意吃江米条,只是现在的江米条没有以前的好吃罢了。或许用的油不好,或许江米不是纯正的江米,抑或许我比较恋旧,只是喜欢过去故乡的江米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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