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程逐步低龄化,学编程像铅笔写字一样简单?

文 | 罗拉

01

3岁宝宝看的编程书都上架了

在世界计算机发展史上,1984年是一个轰轰烈烈的年份。

这一年,苹果首次发布了麦金托什电脑(MAC)——一款即将改变世界的科技产品;在大洋彼岸的中国,邓小平第一次提出了「计算机普及要从娃娃做起」的口号。

个人计算机浪潮的载体有了,大洋两岸的社会氛围感也开始露头。在北京,中国计算机学会举办了第一届「全国青少年程序设计竞赛」,报名的孩子有8000人之多。

在纽约,一名同样受到计算机浪潮感召的牙医,给自己买了第一台办公电脑。后来,他又给自己的四个孩子各买了一台电脑,其中一个儿子是在10岁生日时收到的这份礼物。

那个幸运的小男孩很快发现了自己在编程方面的天赋。每个放学后的下午,他都聚精会神地坐在电脑前练习编程。对别人来讲犹如天书的代码,他很快可以掌握。

惊喜之余,父亲专门聘请了一名计算机工程师给儿子「开小灶」。小男孩进步神速,很快就能独立完成复杂编程甚至自编工具软件,成为附近小有名气的神童。

10年后,他成为了Facebook的创始人,以及中国编程培训机构中时常出现的硅谷偶像之一。

经常与扎克伯格「同框」的,还有9岁学编程的特斯拉创始人马斯克、10岁学编程的乔布斯,11岁学编程的比尔·盖茨。这些商业宣传中掺杂了不易察觉的因果谬误,似乎想要暗示小时候学编程是通往未来商业成功的一条捷径。

不过对于出生于资源丰饶时代的00后、10后而言,成功正在慢慢告别单一刻板的定义,编程真正能通往的其实是「数字化原住民」的向外探索与自我表达。

这种探索只能由兴趣驱动,与功利化的应试教育无关。所以在近期涌现出的一批优秀少儿编程作品中,我们时常能看到超乎成年人想象的浪漫与敏锐。

在第五届全国青少年人工智能创新挑战赛的获奖选手中,有渴望拥有一张火星船票的小星际迷李梓墨。他认真研究过火星沙尘暴对中国主导建立的火星国际基地的困扰。

在火星上,沙尘暴可以形成长达几周时间的沙尘塔,不仅影响太阳能电池板的正常工作,还会扰乱火星表面的通行,进而影响火星探测工作。

利用AI技术,李梓墨和小伙伴共同设计创作了「星辰号」火星车队模型。那些像一个小型机器人的车队,搭载了摄像头、红外线传感器、超声波传感器、光电传感器、舵机、显示屏、触摸控制屏、及时定位和地图创建技术,它们可以领到诸如清除火星表面沙石路障、清理太阳能电池板沙尘等不同类型的任务。

另一名中学生周捷凯,利用小程序设计出一款名为「土星登陆」的小游戏,通过让人们了解宇宙知识,收集陨石碎片,清理太空垃圾来实现通关。

这个游戏中包含着一个12岁少年对宇宙的终极浪漫。早在2019年,NASA轨道碎片计划办公室就曾作出警示,在距地球表面约1250英里的范围内,有23,000多件大于10厘米(4英寸)的碎片,或者说太空垃圾。

就在各国政府为如何清理太空垃圾争吵不休的时候,一个孩子能想到在游戏中、通过做任务去消解这一太空危机。这个创意本身已经给比赛评委——那些写过多年代码的程序员们,奉上了一丝惊喜。

受益于互联网的崛起和人工智能的普及,这两年青少年编程在世界范围成为新的浪潮。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教授 Sonia Livingstone在《数字未来中的育儿》一书中,邀请英国父母们去思考数字技术在孩子们生活中扮演的重要角色,他发现,加入编程俱乐部就是很多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进入数字化未来的一种重要的途径,甚至有家长将编程视为新时代的拉丁文。

国内的编程教育甚至更为「激进」。如果在电商平台搜少儿编程,你可以找到整套《宝宝的编程学》,适合阅读年龄3岁+;《孩子看的编程启蒙书》,适用年龄5-1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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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真是积极响应了邓小平的号召——「从娃娃做起」。我们似乎不必担心这种浪潮会演化为一种新的教育内卷或者鸡娃,只能说,越来越多的家长们开始意识到编程教育的重要性。

02

「被看到」的引力

美国学者雪莉·阿恩斯坦通过对多国社会参与状况的研究,提出了著名的「公民参与阶梯理论」。该理论将公民社会参与程度依次划分为:假参与、表面参与、深度参与。调查结果显示,未成年人对互联网自我表达和社会参与,表现出了强烈的诉求。

如果说语言文字是传导思想的载体,那么在数字化时代,代码就是00后、10后与真实世界平等对话的一种工具。

国家互联网信息中心数据显示,2021年我国未成年网民数量超过2亿人,网络普及率达95%,远高于成年群体的互联网普及率。对于未成年人而言,内容创作是他们自我表达、实现个体价值的重要方式。数据显示,至少有27%的未成年人在互联网社交平台制作并发表过原创内容,如短视频、图文、表情包等。

对于未成年人而言,内容创作是他们自我表达、实现个体价值的重要方式。但是在舆论传播空间里,受关注的是年轻人的思考和喜好,占据媒体头条的总是诸如「这届年轻人爱上剧本杀/飞盘/摩托/陆冲」的现象观察;老人、孩子的声音则成了沉默的螺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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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码世界则是另一套运行规则。在这里,年龄、地域从来不是问题,灵感、好奇心和创造力才是最大门槛。

12岁的山西太原少年郭惟一,小小年纪就有了自己的网站、公众号和三款小程序。小学毕业之际,他给班级开发了一款同学录小程序,将小学的美好记忆以小程序的形式保存到了班级同学的微信里。凭借这款作品,郭惟一也在2019年受邀前往广州,参加首届全国青少年微信小程序编程创意营。

上海封控期间,有个父母当「团长」的孩子通过一款「采购小能手-一键式接龙转excel小程序」,让团长们可以更高效地汇总群里的接龙数据。

这名小程序员很早就学过C++。他的最新目标是争取上线微信小程序,供用户正式使用。对于这些小程序员而言,具备普适性的应用价值或许是最大的褒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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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年仅十来岁的小程序员也可以产生「破圈」效应。比如B站上有个人气很高的小学生UP主「Vita君」从8岁起,就开始在B站上传编程教学视频,短短两个月,就收获了5万粉丝。

对于他发的那些视频,有网友直言:不敢说Vita君的水平有多高,但他的讲解细致清晰,在许多地方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曾有外界声音质疑「Vita君」被「揠苗助长」,他的爸爸淡定地告诉媒体,编程让「Vita君」有了超前的数学和逻辑思维,也培养了他的思考力。

这或许是因为编程在鼓励孩子们天马行空的想象的同时,又给了他们把想象变为现实的工具。正如教育学者郭初阳所言,好的教学是让学生关注真实的生活、展开真实的调查、结合自己思考从而有一个真实的应用。

之前有媒体报道,广东小学生戴书维,曾利用小升初的暑假,在别的同学们都去补课的时候,她闷在家里开发了一个小小体重秤的小程序,目标是帮助家人监控体重。

过程其实并不顺利,她运用了可视化软件,仍有一些问题自己难以解决,需要爸妈的指点,但这并没有让她感受到挫败,「遇到问题,我会像把它拆成模块,逐一安排,逐一解决。」

正如乔布斯生前所宣扬的,「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学习一门编程语言。学习编程教你如何思考,就像学法律一样并不一定要为了做律师,但法律教你一种思考方式。我把计算机科学看成是教育,每个人都应该花至少一年时间学习编程。」

03

敲代码,

有可能如铅笔写字一样简单吗?

每个人都学习一门编程语言,这当然只是乔布斯期待中的理想状态。

在兴起于美国的第一轮编程浪潮中,那些硅谷大佬少年时期的「神童」经历背后,其实多少都隐藏着你不知道的「门槛」。

少儿编程培训机构只说乔布斯10岁接触编程,但不会告诉过你,乔布斯家当年就住在硅谷附近,他的一些邻居就是惠普工程师。他12岁时就有跟惠普CEO电话交流和寻求研发帮助的机会。

扎克伯格10岁时拥有的那台昂贵电脑,也不是普通工薪阶层所能负担得起的礼物。至于马斯克,他的父亲同样在儿子的计算机启蒙中发挥过重要作用。

反观国内,最早接触代码的孩子中,很大一部分也与家庭背景有关,比如家庭成员里有程序员、老师或者科技从业者。像「Vita君」的父亲,是一名曾经参加过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的全栈程序员。他们对编程有天然的亲近感和价值认同。

在编程从小众兴趣爱好走向主流教育技能的过程中,观念和社会土壤开始发生化学反应。家长们或许不期许孩子成为下一个比尔·盖茨,下一个扎克伯格,但都希望为孩子提供多一种自我探索的可能性。尤其是当很多父母意识到,要把互联网原住民与电子产品彻底隔绝几乎是西西弗斯式的结果后,主动学习编程也成了一种疏导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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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在小程序应用兴起后,国内涌现出越来越多的「小扎克伯克」。以5亿日活的微信小程序为例,上面的小程序已突破300万,且00后、10后开发者的比例正在逐年提高。

「编写代码对有些孩子来说,也许可以便利到像用铅笔写字一样。」在9月20日举行的「以梦为码 无界共生」全球青少年人工智能教育峰会上,中国科学院院士、复旦大学特聘教授金亚秋乐观预言。

至于如何让更多稚嫩的、甚至没有编程背景的孩子上手写代码,甚至发挥更大的社会价值,离不开校内教育、开发者生态与社会氛围的共同作用。

这其中最有发言权的是教育工作者。在全球青少年人工智能教育峰会上,多名上海教育工作者爆了不少「料」。

人工智能教育基础设施的缺位,影响着编程的普及效率。有老师现场提出,有没有可能把研发工具、编程课程、教学视频、甚至赛事报名入口都沉淀在一个平台上,形成模块化服务?理论上这种模块可以避免重复造轮子,让各地的授课老师、学生各取所需,就像当下办公软件内提供的各种小模块服务。

「种子老师」不足,也是人工智能教育难以普及的掣肘,教育工作者们希望校内校外联动,推行「双师制」,由校外组织比如微信「绿苗计划」、中福会少年宫等帮忙培训更多的「种子老师」,或者对小程序员们进行校外集中培训。

还有培训老师对比了国内外编程赛事的模式差异:在参与国际赛事的时候,国内的种子选拨流程跟竞技体育有得一拼——先是学校老师带领学生课外集训,通过市区选拨的参加「国家队」冬令营、夏令营,再从中「掐尖」,选送到国际赛事当中,「有参赛机会的学生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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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国外基本上是学生主导,自己感兴趣就可以报名,所有报名者在网上统一竞技、一层一层进阶,有关机构顶多指导一两次,「这样的培训或许在比赛上比不过我们,但那些孩子因为热爱这件事,后期可能走得更远。」

这些细碎的「痛点」拼在一起,呈现出来的一层现实,即普及编程及人工智能教育还处于初级阶段。看得出来,这项工作任重道远。

令人惊喜的是,来自教育、技术、理论研究等领域的有识之士,已经对此有了相当深刻的思考和讨论,并将之付诸行动。微信研发出了低门槛、易开发的小程序编程工具包,可以让更多青少年接受信息技术的普及教育。金亚秋院士等享誉国际的顶级科学家,也愿意走到课堂当中,与热衷科技创新的青少年平等对话,共话人工智能的未来发展。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编程真的会像铅笔写字一样简单,小小程序员在那时也就不再会令人啧啧称奇。

「计算机普及从娃娃做起」在中国科技界回荡了38年。当人类社会逐步进入数字化时代,这句话也就收获了新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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