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疫情防控工作转段，新的挑战迎面而来。2022年12月，天津新冠病毒感染人数激增。挺在最前面的，是各层级医院日夜坚守岗位的医护人员。无论是“阳过”还是“阳康”，无论是“刀片嗓”还是“水泥鼻”，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护卫生命的长城”。
01
10分钟施行剖宫产，接力挽救母子生命
2022年12月31日12:58分，一辆私家车疾驰到天津中心妇产科医院急诊门前，此时，一位大出血的产妇已经疼得无法下车。车上和产妇的身上已经到处是血。产妇的丈夫飞奔着借了一辆轮椅，在接诊护士的指引下，一路跑着把产妇推进急诊室，他们身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接到急诊科的电话后，产科主任崔洪艳一边快速跑下楼，一边电话协调产科、新生儿科、麻醉科、检验科和血液科立即到急诊汇合。13:00，当班的产科主任医师王妍平刚刚吃过午饭，就接到了崔洪艳的电话，“一个中央性前置胎盘产妇，胎心监测59，赶紧准备剖腹产”。在中心妇产科医院的产科，医生们都有自己的“暗语”，因为每天都会接到危急重症产妇，只用“紧急”二字，已经不能说明产妇的情况，而是要说胎心的次数。一般正常情况下，胎儿的心率要在110-160次/分。只有59次/分，证明胎儿已经出现严重的宫内呼吸窘迫，危急情况不言而喻。此时，刚刚“阳康”之后的王妍平完全没有了之前乏力的感觉，她甚至来不及等电梯，就顺着楼梯从五楼病房冲下了一楼，朝着急诊飞奔。13:02分，由四位产科医生、四位新生儿科医生以及麻醉科医生组成的团队都已到急诊手术室集结完毕。
通过和产妇的丈夫沟通，产科主任崔洪艳了解到，产妇史女士今年32岁，是一位三胎妈妈，之前顺产生过两个女儿。原本，夫妻俩准备元旦那天到医院待产，并于1月2日进行剖腹产手术。可是，就在12月31日中午11点多，史女士突然大量出血并伴有阵痛，夫妻俩赶紧驱车从滨海新区家中赶往中心妇产科医院。当崔洪艳问到产妇失血量有多少时，这位紧张到极点的丈夫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反复用“很多”来形容。
监护仪显示，产妇的血压已经降至80/50mmHg，心率：120次/分，而更凶险的是，中央性前置胎盘导致的大出血，已经使胎儿的心动过缓。很可能会危及产妇和胎儿的生命。雪上加霜，由于产妇十几天前刚刚感染过新冠病毒，一直在剧烈咳嗽，这也增加了大出血的可能性。“虽然当时产妇的意识还算清楚，但已经接近休克边缘，耽误的时间过长，母子俩很可能救不回来。”崔洪艳回忆。
为了尽快取出胎儿，给产妇止血，中心妇产科医院的救治团队决定启动紧急抢救流程。以往，正常剖宫产手术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化验检查、备皮，给产妇进行半麻醉。而在抢救时间以秒计算的情况下，这些程序统统省去了，医生只能快速给产妇扣上麻醉面罩，迅速进行全麻，然后立即消毒开刀。“我们没有时间想那么多，救人是第一位的，下刀既要稳又要准，这其实对主刀医生的医术和心理承受能力是极大的考验。”王妍平说。
下午1:08分，一个重3290克的男婴顺利娩出，比团队预想要好的是，产妇并没再出现大出血情况，稍微放下心的王妍平迅速为产妇缝合了子宫。“为了怕产妇再次出血，其实我们在手术的同时已经通知血液科备了400毫升血，好在一切只是预想，这血没有用上。”崔洪艳提起当时的情景，仍然感到紧张。
产妇这边的情况暂时稳定，但另一边，新生儿的情况却不容乐观。由于持续呼吸窘迫，孩子出生后，并没有哇哇啼哭，显得没有活力。新生儿出生后，医生往往会根据孩子出生后的皮肤颜色、心率情况、呼吸状况、肌张力以及外界刺激反应进行判断，每项2分，共10分。这个婴儿出生后，浑身皮肤暗紫、心率过缓而且肌张力明显不足，新生儿评分只有5分。新生儿科主任医师田秀英凭借30多年的工作经验决定，立即为孩子打开气道通路，其他医生则时刻紧盯孩子的细微变化。5分钟后，在气道情况稍微好转的情况下，经再次评分，得分已经达到7分；10分钟后，得分升到了9分。呼吸顺畅后，孩子的肤色明显变得红润起来，之后，一声不算大的啼哭终于从孩子的嘴里发出。这一声啼哭，也让在场的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生了，男孩，3290克。”当崔洪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正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的产妇丈夫时，他还一时缓不过神来。“那么快吗？10分钟就生了？”虽然孩子被送往新生儿科病房观察，但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这位父亲悬着心终于落了地。
下午2点整，史女士清醒过来，作为母亲，她下意识满处找孩子，但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孩子的影子。“我当时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实在说不出话来，没看到孩子，我心里‘咯噔’一下。”史女士回忆说。好在，守在她身边的两位医生马上明白了她的意图，其中一位医生马上宽慰道：“你生了个儿子，孩子没大事儿，就是要送到新生儿病房去观察几天，别担心，好好休息吧。”听到孩子安全了，史女士慢慢点点头，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为了防止产妇再次大出血，医生们时刻监测着产妇情况，看到产妇的血色素一直往下掉，崔洪艳又赶紧给产妇输了400毫升血并及时补充了铁制剂，帮助她快速恢复。“我们根据产妇血色素的情况，判断她当时失血大约在2000毫升，这么大的失血量是很危险的，为了她的健康，必须要及时纠正贫血的情况。”1月4日上午，恢复良好的史女士顺利出院。而她的顽强小生命已经能从一开始依靠胃管进食，恢复到每三小时自主吃30-40毫升奶粉了。
史女士给自己的儿子取名“正安”。
“幸运宝宝”小正安
“对于妇产科大夫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虽然最近一段时间，科里绝大多数医护都‘阳过’了，但大家都在咬牙坚持，只要能爬起来的都在坚持，包括退休后还坚守在一线的老主任、老专家们都没有一句怨言。因为虽然累，但我们心里美。”崔洪艳说。
02
为生命站岗的重症医学科人
在第一中心医院水西院区6楼的重症医学科病房，科室副主任高红梅一早正在查房，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重症患者，因此，每一个病人都要详细了解病情变化。
“看见没有，16床这个病人需要三个小时一翻身，我们这些护士小姑娘们4个人一组，说上就上。3床病人上了ECOM，需要时刻观察机器的变化，还有18床的病人需要做血滤......”高红梅说。
护士们为病床上的患者翻身
第一中心医院从12月12日开始提前研判、筹划，设计复康路和水西双院区重症医学科病房同时运行的工作机制，迎接重症高峰。果不其然，复康路院区的重症监护病房54张床瞬间收满了病人。12月19日，水西院区重症医学科病房正式启用，先期开设一个病区，18张病床。那时，天津新冠病毒感染的人数已经进入高峰期，仅仅三天时间，18张床就已经收满了病人。为了满足重症患者的治疗需求，高红梅又带领团队迅速开了第二病区的18张床。与此同时，为了给患者提供良好的治疗，医院还按照每个病人配备0.8-1名医生和3名护士的比例来安排医护人员，基本做到了“人盯人”。
虽然开辟了医院的“第二战场”，但高红梅的团队又遇上了一个巨大的困难，这就是医护人员相继被感染。“他们不是一个一个发病，而是一批一批发烧，我们的非战斗性减员情况非常严重。”高红梅想起12月中下旬那段日子，依然觉得很艰难。其实，作为团队带头人，高红梅自己也在水西院区开诊两天前感染新冠病毒，发烧39度的情况下，高红梅吃上退烧药就开始逐项检查病区的设备调适情况。比如：病区的温度一般以20-25℃为宜，高红梅就会拿着温度计反复测量。由于生命体征监护设备都是全新的，她也要逐台测试，保证患者来了就能立即使用。“我就拿着一个表，一项一项对着查，完成一项划一个钩，完成一半的划半钩，然后下一轮再接着查，直到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12月19日，水西院区开诊当天，重症监护病房一下子转进来11个病人，高红梅指挥团队有条不紊地安置病人，谁也没有看出来，“生龙活虎”的高红梅还在浑身疼痛地咬牙坚持。“那十多天，我一直住在医院，高烧太难受了就在办公室躺一躺，只要能爬起来还是得工作，病人不能等啊。”
就在建立病区的第二天，病区接到了一位82岁的重症肺炎老人，120急救车将他送到水西病区重症监护病房后，高红梅发现，老人已经处于休克状态，四肢冰冷，情况十分危急。监护仪数据显示：血氧饱和度只有85%，呼吸窘迫症状非常严重。“当时老人的脸已经憋得青紫，感觉马上就喘不上气来了。”高红梅决定，立即进行气管插管。
气道通路打开了，但血压却在持续下降，一会儿工夫，患者的血压一路降到70/50mmHg。这一次，高红梅同时使用了两种升压药纠正血压下降的问题。在一系列抢救措施后，老人的情况逐渐平稳。但此时，高红梅并没有放松下来，而是让一名医生在床旁24小时监护，自己则每隔一小时观察一次。高红梅根据多年经验分析，这样的病人，病情变化往往就在一瞬之间。不出所料，就在半夜12点，患者突然出现室颤，监护仪上一度出现了一条直线......此时，高红梅紧急组织医护团队为患者进行心脏按压和药物治疗。好在，经过20分钟紧张的抢救，患者的心跳恢复了，与死神的这次“肉搏战”，救治团队又胜利了。接下来的三天，血压下降、血氧下降、心脏衰竭，各种抢救现场轮番出现。高红梅和团队一直守在床边，尽全力稳定患者的病情。
对于呼吸窘迫综合征来说，俯卧位通气是有效改善呼吸的方式。俯卧位通气可以促进肺泡复张、改善氧合，从而降低肺血管阻力，降低右心室后负荷。为了让这位老人尽快改善呼吸，高红梅决定每天在规定时间内让老人俯卧位通气。虽然这种治疗方式对病人病情的缓解非常有帮助，但对医护人员来说却是极大的考验。给患者换体位不仅仅需要体力，最麻烦的是要在翻身的过程中保护患者身上的各种生命支持设备。“做一次俯卧位通气，要六个人一起上，两个在床头的人，一个要负责呼吸机管道和人工气道固定、头部安置，一个负责固定侧管道和胃管。另外四个人还要负责尿管和其他管路的固定、放软枕等等，这些准备做好了，才能翻转患者。”高红梅说，每一次俯卧位通气操作后，六个人都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
经过一周的治疗，老人的呼吸窘迫情况明显改善，血氧饱和度已经回到95%，血压也回到了正常水平......为了让家属放心，高红梅特意给家属发去了小视频。
高红梅主任查房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第一中心医院水西院区发挥了重大疫情救治基地的作用，高红梅负责的水西院区重症医学科团队十多名医生和30多名护士在相继被病毒感染后，依然坚守一线。护士长司梅梅，高烧中坚持作战，由于持续高强度的工作，她转为了肺炎。即便如此，司梅梅在利用午休时间输液治疗后，仍然选择重返现场。医生骆宁感染后，没有请过一天假，面对家里老人和孩子相继感染的情况，她分身乏术，只能满怀对家人的惦念和愧疚，投入到危重病人的治疗中......
“我们已经转出了感染高峰期后的第二批病人，虽然现在已经到了高峰平台期，病人数量不再激增，但我们也不能放松，要随时保持战斗状态。”高红梅这样说道。
03
比患者咳得还厉害的急诊科医生
2022年12月上旬，新冠感染患者数量开始急剧增加，各大医院的急诊科成为抗击疫情的“第一线”，急诊科医生也成为“急先锋”。
那时，天津医科大学第二医院急诊内科主治医师张璐刚刚结束在第一中心医院水西院区和本院的病房支援工作。还没来得及休整，张璐就被紧急叫回了科室。
天津医科大学第二医院急诊，往常每天的急诊量为500多人，120救护车每天到来20-30辆，但在病毒感染高发期，来这里就诊的患者陡增到1200多人，120救护车每天抵达110多辆。为了满足患者的需求，内科诊室、外科诊室相继变成了“战场”，即便这样，急诊科也满眼都是病人。“那阵儿人真是太多了，多到都看不到地面儿，能站的地方都是人。”张璐形容当时急诊科的情况时说。
忙碌的医大二院急诊科
更麻烦的是，“战友”们陆续感染病毒。那段时间，急诊内科已经排不出正常的值班表，只能是谁“阴着”，或者是谁能坚持谁就去上班。就在张璐庆幸自己还没被感染的时候，12月下旬，她也“中招”了，高烧39.7℃加上剧烈咳嗽，让张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是，医生在减员，患者在增加，自己不上班，意味着别的医生更要持续在“火线”战斗。发烧第二天，张璐只能坚持上班。一个班16个小时，从前一天下午4点连续作战到转天早上8点，为了尽快把病人看完，张璐和科里大多数的医生一样选择不吃饭，只喝少量的水。“那么多病人就想赶紧看完，要不饭也吃不下，可下了班饭就更不想吃了，感觉自己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半个月的时间，张璐和好几个同事都瘦了十几斤，每个人都在挑战着自己的体能上限。
一次，张璐接诊一位高烧患者，刚要张嘴说话，就感觉喉咙一阵痒，随后就剧烈咳嗽了半天。看着张璐咳得腰都直不起来，连患者都感到心疼：“大夫，我看您这咳嗽的比我都厉害，您可得注意身体，休息休息吧。”
在接诊高峰期，120随时都会呼啸而至。一天下午三点多，一位呼吸衰竭的病人被120送到急诊。据病人的儿子叙述，他的父亲59岁，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心梗、脑梗等多种疾病，而且体重超过220斤。在家病发后，他的父亲出现喘憋和意识不清的情况，跌倒在地，于是赶紧被120送到医院。由于病人血氧饱和度只有75%，大大低于93%的正常值，张璐快速给病人吸氧。
与此同时，为了排除其他疾病的可能性，张璐又进一步为病人抽血化验。半个小时后，张璐果然在化验单上发现了威胁患者生命的另一个重大隐患，病人的血糖值竟然低到了1.1！一般情况下，人的血糖正常值在3.6—6.2这个范围，1.1的血糖值无疑是个致死的数值。张璐赶紧让护士为患者静脉推高糖，并在病人意识清楚一些的时候继续口服高糖。慢慢地，病人的血糖值从4点多升到了6点多，精神也恢复不少。
为了及时弄清病人的病史，张璐又跟家属进一步了解病人的情况，原来，患者在病毒感染后，一直没什么胃口，也就没有正常饮食，因此，在注射胰岛素后，就出现了严重的低血糖现象。“对这种危急病人我们一般都会高度关注，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病人再多，我们也要认真看好每一个病人，把他们出现症状的原因都搞清楚。”
张璐说，2022年12月，自己经历了工作20年来“最硬”的一场仗。即使最初曾被这场山呼海啸般的疫情“拍懵”，但清醒过来后，冲在第一线依然是医务工作者的本能。
记者 | 张清淼
编辑 | 马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