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乐队学院完完全全改变了我。”中提琴演奏家巴桐说。
巴桐是上海乐队学院首届毕业生，2016年毕业后，她在上海交响乐团短短几年间完成了从演奏员到副首席，再到代理首席的飞速跃升，并在33岁那年成为上海交响乐队中提琴首席。1月19日晚，她将参演上海交响乐团新春音乐会。
长号演奏家王轩宇比巴桐晚一年毕业，如今已是广州交响乐团的长号代理首席。在一次乐队学院铜管声部的同学会上，他发现，当年的同窗们大多成了国内一线职业乐团的首席，还有的在国内外音乐学院任教。
七年来，近百位毕业生走出上海乐队学院，平均就业率90%。他们中超半数在就读期间考取了职业乐团，包括上海交响乐团、广州交响乐团、杭州爱乐乐团、贵阳交响乐团、苏州交响乐团、上海歌剧院、上海爱乐乐团、澳门乐团等。其中有21名毕业生在各乐团担任声部首席、副首席职位。
上海乐队学院持续为中国交响乐事业输送新鲜血液。当年的毕业生们从上海出发，像种子一样扎根各大乐团，逐渐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王轩宇在广州青年交响乐团的学生凌煜培，去年也以毕业生代表的身份从上海乐队学院毕业，如今任职于四川交响乐团。
新的种子正在播下，他们将长成中国交响乐的茂密森林。
巴桐：你必须不断自我约束，有一天才会破茧成蝶
2013年，巴桐心一狠，把人生唯一一次的婚假献给了乐队学院备考。
当时她已考入上海交响乐团，听说乐团与纽约爱乐、上海音乐学院联合创立上海乐队学院，启动全球招生，她和新婚丈夫时震宇都心动了。
“那时候刚从音乐学院毕业不久，进入交响乐团，迎面遇上许多乐队演奏方面的疑惑，寻找答案，决心报名。”巴桐说。当时，来报考乐队学院的除了各大音乐院校的毕业生，还有不少跟她一样的职业演奏员，竞争异常激烈。
婚假十天，她和时震宇全用来练琴了。每天早上分头在房间练琴，下午等乐团排练完，立马跑到乐团抢占排练厅和休息室，练到晚上十点门卫来赶人。
站上考场，眼前的评委是纽约爱乐乐团的首席演奏家们。拉完巴赫，对方问她：有没有考纽约爱乐的打算？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定，她就这样进了上海乐队学院，开启为期两年的高强度学习。
一边工作一边上学，巴桐和时震宇的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为节约通勤时间，他们把家从外环搬到乐团对面，租了一个小房子，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厨房。每天，他们起个大早练琴，上午排练，下午上课，下课后继续练琴，回到家已是深夜，团里的同事都叫他们“住团艺术家”。
两年的学习中，巴桐除了得到纽约爱乐、上海交响乐团首席们一对一的教导，还多次奔赴世界各地一线交响乐团，与优秀音乐家们肩并肩演奏，在实践中累积经验。她曾与纽约爱乐乐团的演奏家们在中央公园演奏露天音乐会，在悉尼交响乐团连演三场，为不同观众群演奏不同的曲目，还曾与新加坡交响乐团、香港管弦乐团合作。
巴桐赴纽约爱乐乐团参加乐队实践
“这些宝贵的实践机会不仅开阔了我的眼界，使我感受到不同乐队的音乐传统，也让我潜移默化习得作为一个职业演奏家必须具备的职业精神。”巴桐说，“你必须不断自我约束、自我突破，一直保持演奏状态，学习状态，有一天才会破茧成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乐队学院的经历完完全全改变了我。”
2018年10月，刚生完女儿一个月，她就站上舞台，作为独奏家与音乐总监余隆执棒的上海交响乐团合作演绎了柴可夫斯基的《洛可可主题变奏曲》。“还没出月子就接到邀请，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当然要演，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但与此同时压力也很大，当时体力和状态尚未恢复，《洛可可主题变奏曲》又是写给大提琴的，是个不小的挑战。”情急之下，她把左手拇指练出了腱鞘炎，忍着疼痛不断调整练习方法，最终啃下了这部作品。
“我是一个不怯场的人，可是那场演出前我的心一直在怦怦跳，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在舞台上紧张是什么感觉。”她回想起在乐队学院学过的“亚历山大技巧”，放松呼吸，通过自我暗示快速调整状态。“在聚光灯下顺利演完这部作品，我感觉就像一次重生。”
除了在乐团演奏，巴桐这几年还作为独奏演绎了巴托克的《中提琴协奏曲》和亨德米特的《天鹅转子》，并加入上海女子四重奏，2019年，她成为乐队学院的老师。巴桐就像一个全能选手，在不同身份间来回切换，步履不停。
巴桐现在是上海乐队学院的中提琴教师
毕业七年了，她和时震宇至今没找到机会补上蜜月。“不过现在回想，当年把婚假用来备考乐队学院，太值了！我想不到比这更有意义的婚假。”
王轩宇：当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会碰撞出巨大能量
2015年，王轩宇30岁，在广州交响乐团工作了8年，已是长号副首席，还当了爸爸，但他还是下决心回炉重造。
“那时候都算‘老人家’了，有了自己的舒适圈。从广州跑到上海，重新做回学生，进入全新的状态，一下子感觉自己没那么‘油腻’了。”王轩宇笑着说。乐队学院的两年时光就像魔鬼训练营，高强度的课程连着密集的音乐会，更别提每次来上海，都逃不掉的一场“大考”。“每回压力都很大，就像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考团找工作的过程，把自己更多潜力逼出来了。”
王轩宇在乐队学院学习
乐队学院教会他最重要的两个关键词，是信念和标准。
“信念，是对艺术的信念，是永远力求完美。”王轩宇说。他曾在乐队学院跟随纽约爱乐乐团长号首席约瑟夫·阿莱西学习。“他大概是目前全世界最厉害的长号演奏家，看着还挺和蔼可亲，结果开始上课我才发现，可以用三个字形容他——偏执狂。他对艺术的追求是近乎完美，所有音乐细节必须精准，不容半点差池。”
纽约爱乐乐团长号首席约瑟夫阿莱西给王轩宇上课
不光是老师，从全国乃至世界各地汇集到上海乐队学院的学生们也是一群追求完美的人。“都说物以类聚，我当时的同学们在音乐上的追求都高度一致，大家会一起练琴，一起探讨音乐。同辈之间相互的影响是很深的，当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会碰撞出巨大的能量，那会成为你前进的动力。”
直到毕业多年，当年的同窗们还经常在一起聚会。每次聚会，饭桌上的话题依然是音乐。
王轩宇在乐队学院学到的另一个关键词，是“标准”，知道什么是最好的，然后不妥协、不放松，永远跟自己较劲。这个标准，包含技术和艺术的世界标准，也包含乐团管理的标准。回到广州交响乐团，他把标准带到了自己管理的声部，也带给了自己的学生们。他的学生凌煜培就是在这样的标准下成长起来的。
王轩宇和他的学生凌煜培
“我觉得凌煜培比我幸运，我当时去乐队学院的时候，就像白纸一张。而凌煜培去之前，我已经把我学到的很多标准在他心中树立起来。他在更年轻、更有准备的时候进入乐队学院，超越了我当时的状态。”去年毕业进入四川交响乐团后，刚过试用期，凌煜培就已崭露头角。
凌煜培之后，王轩宇还在鼓励更多学生报考上海乐队学院。“在乐队学院的两年，是我工作后最充实也最快乐的两年。我相信还会有更多我的学生、学生的学生成为上海乐队学院的学生。希望更多有交响乐梦想的年轻人可以在这里接受历练和挑战，因为他们是中国交响乐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