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陕西人,在上海工作。2023年春节,我带孩子回陕西过年,家在小镇上,亲戚们大多住在小镇附近的村庄。我的孩子八岁,女儿,在上海上小学三年级。过年期间,孩子被亲戚问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娃,上海好还是咱们这里好?”
孩子被问时,有时候在画画儿,有时候在看儿童书籍,亲戚们或是夹着核桃,或是剥着糖果,一边塞给孩子,一边笑盈盈地等着她的答案。
我记得小时候,人们也总问我一个问题:“你爱你爸还是爱你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来祖母教我:“你就说你都爱!”于是,人们再要问我问题时,他们的嘴还没有张开,我就大声回答:“都爱!”
我没有教过我的孩子该如何应付“上海好还是陕西好”这个问题。但是,孩子每次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思考着,认认真真地回答:“都好!”
我相信孩子说的是自己的真心话。
上海是都会城市,商业繁荣,经济发达,竞争也比较激烈。在其间生活的人们比较忙碌,工作即生活,是生活的常态。相应地,能给予孩子陪伴的时间比较少。以我为例,孩子学校离家十多公里,早上七点起床,赶着早高峰拥堵,在七点四十左右将孩子送到学校。她的早饭,在车上解决。送完孩子,我去上班。下午四点半,我赶到学校接孩子回家,或接她到我工作的地方,我一边忙于我手头的事务,一边看她写作业。在车上期间,她会吃一点儿水果。写作业期间,她可能会开小差看看课外书,玩一玩玩具。等我忙完事情,孩子写完作业,便到了晚饭的时间。吃完晚饭,夜幕降临。
周末,孩子要上围棋课,而我依旧在周末忙碌一些周内没有完成的事务。这样的话,花、草、树木与我的孩子无关,狗、猫以及一些可爱的动物们的身影也仅仅停留在课外读物的插画上。孩子的眼目被封锁在楼宇间。
回到陕西就不一样了。村庄的四周种植着果树和麦苗,山坡上偶尔卧着一头牛,邻家的铁栅栏上拴着两只布尔山羊。清晨,喜鹊在枝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用剪刀在剪很硬的手工卡纸。傍晚,花猫在追逐一只灰色松鼠,上演着真实版的《猫和老鼠》。这对我的孩子来说是新奇的,原来生活的周边就可以有许多活灵活现的生灵。
回到陕西家里,我也不忙了。我带着女儿去看路遥创作《平凡的世界》时住过的地方,也去烧制瓷器的地方看制陶工艺,并且购买了一只瓷制的“冰墩墩”。有一日,雪花从天而降,我带着孩子在院子里,伸出舌头,闭上眼睛,等着吃漫天飞舞的雪花。她吃了一片,我也吃了一片,我问孩子:“雪花甜不甜?”孩子答:“好像有点甜!”在雪下得更大的时候,孩子坐在塑料板上,从山坡上滑下,她天真地问我的妻子:“妈妈,我们这是在儿童乐园吗?”
孩子的天性得到了解放。
亲戚们给孩子夹核桃,给她喂糖果,带她看手工缝制的布老虎。刚开始,孩子是拒绝的,但是,慢慢地,她融入了。一个上初一的女孩,在辈分上是我女儿的姑姑;一个上四年级的男孩,在辈分上是我女儿的叔叔。姑姑带着孩子去猜灯谜,她们得到许多的奖品;叔叔则做不出自己的英语作业,求助于孩子,孩子在帮助自己叔叔的过程中,获得了成就感。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孩子把“小姑姑”“小叔叔”叫了个不停。同时,她也跟更多的亲戚以及他们的孩子交流了起来,获得了亲人之间沟通的喜悦。
上海是孩子的出生地,在上海,孩子有她的同学、朋友,有她热爱的玩具、能够长知识的上海科技馆……于是,她觉得上海好;回陕西,让孩子接近了自然,解放了天性,得到了陪伴……所以,她认为陕西好。
沪陕都好!真好!
我也认识到,所有我们异地工作的人,都应该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经常带着孩子回到故乡,扩大他们的认知,增加他们童年生活的广度。
回上海后,妻子带孩子去商场里买东西。在某个卖特产的商铺前,营业员透露出她是陕西延安人。孩子跟营业员攀起了老乡,说自己也是陕西人,在陕西有家,也有很多很多的亲戚!等到夏天放暑假的时候,她还要再回陕西呢!
(作者为上海市果品行业协会副秘书长)
王文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