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困难的路,人生越走越容易;选择容易的路,人生会越走越困难。面对机会,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四个月前,我在公司内部得到一个工作升迁的机会,不敢尝试,纠结很久,最终选择臣服于生命之流,去了再说,于是正式从软件工程师跨入项目管理岗位,成为软件测试经理。
新一年的开始,按照惯例跟老板做了去年的年终考评。我一直以为我是最差的那个,未必能达到老板的期望没想到的是我得到了比去年还要好的评价。
工作岗位是新的,项目是新的,人也都不熟悉,不仅无任何管理经验,对业务不熟,家里还有四个孩子需要和队友一起照顾。
我总体没有任何优势,除了需要处理工作中面临的全方位的挑战,还要面对家里的一地鸡毛。我常常觉得一定是老板看走了眼才招我过来,我需要随时准备好找工作。
然而事实证明,我比自己以为的要好,接受工作新挑战是我去年做出的正确决定。
天上掉了馅饼,我却不敢接
2021 年年底休完老四的产假回归职场,没有家人帮忙,双职工带四个孩子已经是传说般的存在,每一天面临的挑战都是新的,能够维持工作和生活正常运行都很不容易,我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然而有一天,同事转给我一个职位招聘广告,还可以帮我推荐。我没有多想,修改一下八年没有动过的简历,面试一下也无妨。
就这样一份新的工作机会到了我面前。没有提前做准备,也没有抱希望地断断续续参加了多次面试,我得到了新工作的录取通知。
由于没有太在意,直到收到录用邮件我才知道这是一份升职加薪的工作。当时心忍不住砰砰跳,我清楚的记得那天第一时间给队友打电话分享消息时因心跳加速导致的语无伦次。
这个工作怎么看都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可遇不可求。
但是兴奋只持续了半天,仔细一想,不对,这么好的事怎么会偏偏被我碰上?不是老板看走了眼,就是这个工作太难没有人愿意做,难道是实在招不到人才找到的我?
越想越纠结。
去还是不去?
不去,机会难得,而且这个职位符合我长期的职业探索和规划。
去,无论是客观现状还是个人能力,都觉得自己搞不定,不是这个职位的合适人选。
去还是不去呢?如果我没有四个孩子,最小的才一岁,如果我还没到四十岁,如果我之前有过管理的经验,如果有人帮我带孩子……
然而这上面任何一条假设我都不满足。
我咨询了身边最信任的同事,朋友,和前从这个职位离开的人,了解了新项目的难度和新老板的风格。
总之,这份工作面临的压力大,事情多,难度大,老板要求高,不推荐去。更何况这是爱尔兰的职位,我和老板、同事只能远程交流。
头脑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太难了,算了吧,不要给好不容易可以正常运行的生活继续增加难度了,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别人搞不定的事情,你怎么可能搞定呢?
但是,还有另外一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我:
别人都说难就代表不可能吗?
如果小马自己不去试,怎么能知道河水是深是浅?
再说这么大的公司,这么多人的项目,不应该把质量的压力都放一个人头上,这不合逻辑。
诺言社区的兵姐不是说过吗?天上掉馅饼就应该接住。
一诺也说过,生活不会给你接不住的挑战。
如果现在错失良机,下次想换工作时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
今天的我很感激当时我听从了后面那个微弱的内心的声音,试一试,反正没有生命危险,如果实在不合适大不了投简历继续换。
就这样,我在紧张不安中接受了新挑战,离开了舒适区,放弃了简单轻松的工作,纵身一跃,毫不理性的像不会游泳的旱鸭子跳入了河水中。
如迈克.辛格在《臣服实验》中分享的,三个从来没有盖过房子的嬉皮士开始盖房子一样,我在生了老四之后臣服于生命之流做了另外一个疯狂的决定。
生活不会给你处理不了的挑战
这个工作果然很难,在过去四个月的时间里,我有过三次崩溃大哭,动过两次裸辞的念头。
第一次崩溃发生在入职两个月时。起因是一封邮件。
我周二参加了公司企业文化的培训,第一条是敢讲真话。我很快便在工作中践行了这一原则。
周三晚上,我便给部门里的项目经理和所有一线经理回复了一封邮件,直言不讳指出当下软件的很多质量问题不是因为我们做事太慢而是因为太快太匆忙了,修改一个问题没有经过认真的讨论和测试便提交了结果,最终引入其他的新问题。
发完我有点不安,你以为自己是谁呢?这话该你说吗?
果然周四早晨收到项目经理的回复,语气中充满了不满,责备,问我发这封邮件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发给那么多人?
不仅如此,同在邮件里的另外一个中国同事也发消息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人当枪使了?
我瞬间崩溃,觉得自己既蠢又傻,为什么没事要自找麻烦。项目经理是老板的得力干将,被老板最信任的人责备,不用说我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我顿时感觉周围一片灰暗,沮丧,丢脸,难堪,后悔交织在一起的痛苦把我淹没……
我开始自我评判,工作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脑子,发邮件之前都不知道要单独跟个别人先沟通一下。我感觉自己被逼到墙角,无路可走。
我被恐惧包围,感觉头痛不舒服,我需要深呼吸,要好好照顾自己……
于是我停下手头的工作,拿出纸和笔,边流泪边开始自我对话。
我真正的恐惧是什么?
害怕被否定,得不到别人的信任,被孤立。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老板对我不满意,年终考核不合格。
最坏的结果我能承受吗?
能,这里待不下去大不了换一份工作。
这么做(发这封邮件)的真正动机是什么?
我想引起老板的重视,我们不能只着急解决眼下的问题,质量的提高需要转变工作习惯,需要多给一些时间。
我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没有,我勇敢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这很不容易。
这样的自我对话之后,我感觉心里拥堵的感觉好了一些,依然紧张不安,却不再感觉无路可走。我休了半天病假,没有急于从痛苦中走出来,逃避自己的情绪,而是认真的和痛苦相处。这一天过得相当不轻松。
自我对话给我了空间,让我看到真实的状况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我聆听内心的声音,在诺言社区的浸泡给了我昂起头挺直腰杆继续工作的力量:
我想到了一诺曾经说过的,“我们每个人都会死的,只是我们常常忘了这一点”。想到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一次意外,所有人毫无意外都会死,我便原谅了自己和让我不开心的人和事。
还有一诺在对谈明就仁波切时提到的故事:与恐惧同行。与其雇佣保镖来防强盗不如干脆雇用强盗当保镖,邀请问题同行。
当你害怕时,不要跟恐惧奋战或逃离它,你要跟它协议:“恐惧,你好!留下来,当我的保镖,让我看看你有多壮硕、多强大。”
我们的心一定是强而有力,才能制造出这么大的问题,一旦你不再抗拒像恐惧这样强烈的情绪时,你就可以随自己的意愿,将能量导向更有建设性的方向。
当我试着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到恐惧的意义,内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这位来自意大利的项目经理是老板专门叮嘱多帮助我的人,他给过我多次犀利的建议,有时让我情绪激动,直接崩溃,想要放弃。
而他看到我的崩溃转而给我鼓励,后来他成了这段时间对我的成长帮助最大的人,带给我压力同时又让我佩服和感激。
最近他来瑞典出差,我们在办公室见面时,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让我内心感动,我再次确认他是我的师傅和贵人。
我还遇到很多来自其他人的挑战。
有一次在会议中被别人当众连续骂“stupid”,停下至少 10 秒钟含着泪哽咽着主持完了例会。
开完会,我马上带生病的孩子去社区医院看医生,在医院里,我收到了这位同事的反复道歉。
我感受到他攻击我之后的心情比我更难过,心里没有怨恨,只有慈悲,于是回复消息“我们都是普通人,普通人都犯错,我理解不是针对我,针对的是我提出的测试覆盖率报告不能反映实际情况的问题”。
我确认我没事,不会计较。他被我的回复温暖到,终于放下心来。后来我们成了工作中彼此信任的伙伴,讨论过很多问题,我得到了很多好的建议。
类似的挑战还有很多。
来自韩国的项目组负责整个产品的集成测试,他们发现了我们部门出去的模块的很多问题。
抱怨我们质量太差,同时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难达到的解决方案,报告打到了大老板那里,无论是邮件还是开会语气都非常强硬,对我们有很多批评。
而我作为测试经理无处可逃,哪怕压力再大也要硬着头皮和对方沟通。
在一次次的交流中,我感觉到对方的语气开始缓和,终于开始朝着我们能做到的方向发展。
后来在瑞典举行的软件集成与测试交流会上,我和这位来自韩国的产品测试负责人见面。面对面发现,他不仅不严厉还非常友善温和,他专门为我带了一盒巧克力,我们关于如何提高产品质量聊了很久。
再后来,在团队的配合与支持下,我们增加了测试覆盖,软件基本问题少了很多。而我也得到了对方很高的评价和感谢。这个反馈传到老板那里,得到更多人的认可。
在这几件事情中,我感觉自己没有做什么突出的贡献,唯一做的便是面对恐惧时没有逃开,选择把对方当同一战线的队友而不是对手。当我勇敢的走入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面对最深的恐惧后,恐惧成了我有力的伙伴和朋友。
勇气从哪里来?
为什么同样充满挑战的机会,有人敢试有人却永远不敢?
布芮尼·布朗博士在《脆弱的力量》一书中定义勇气为敢于求助示弱的能力。而脆弱,恰恰是勇气,慈悲,归属感,爱,连接这些所有积极正向力量的来源。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只报喜不报忧的人,对父母,兄弟姐妹,同事朋友都是。
我从不向别人借钱,求助,倾诉自己的不安。我可以在大学寒假回家时拖着大行李箱,背着很重的背包咬牙步行几百米去坐公交车再转两趟车而不会向过来很方便的亲姨打个电话让她开车接我一下。
我可以一个人抱着睡着的孩子从青岛的五四广场走 3 站路,上一个大坡再爬 7 层楼到我哥哥家里任由胳膊差点累断而不会打电话求助。
如此的倔强和坚强,让我在家里面对孩子时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却又常常失控到歇斯底里,然后又懊悔不已。
另一方面让我在公司面对同事和工作时,特别在意别人的评价,害怕别人的不同意见。别人的一句质疑,一个否定都会让我如惊弓之鸟,陷入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后来我才知道,我活得很辛苦很努力,但是不爱自己。而我们给不了自己没有的东西,如果我们从内心深处不爱自己,给别人的也不是真正的爱。
认识到脆弱对人生的意义,当我感觉到内心焦虑不安,恐惧来临时,便不再急着逃开,试着去看见恐惧,邀它同行,这一切改变的起点是觉察与自我接纳。
首先,要觉察来自身体的信号,能够意识到我现在感觉很糟糕,需要停下来照顾自己了。
我常用的方法是深呼吸,自我对话和写日记。
要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方式关照自己的内心,和自己待在一起。
当我发现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失去这个工作再重新找工作时,反而觉得没啥大不了了,于是内心再次平静下来。
最后我会感谢自己的觉知,感谢来自恐惧的提醒。这次的场景重复很多次之后,我发现自己的内心更稳定了,最终也确实是所有的事都会过去。
其次,聆听内心的声音,拿掉内化的标签。
诺言里有一个做作业:五年,十年以后,甚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你想成为什么样的自己?
是甘于呆在舒适区还是想走出去探索自己的无限潜能?如果人生只有六个月,你愿意怎么过?你敢不敢面对自己的才能,允许自己发光?
坦白说我一直不敢,事业取得成功的人不可能是我现在的样子。
农村走出来的穷孩子,父母没有读过几年书,没见过世面,容易紧张,害怕见人,情商低,自卑,社恐,沟通能力差,解决问题的能力弱。
然而当我开始整理自己的“巅峰时刻”,收集别人对我的评价后,开始发现我原来也很优秀。
别人对我的评价:认真靠谱,组织能力强,目标清晰有韧性,这些好的评价并非别人的刻意逢迎,而是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拥有珍贵的品质。
当我不断提醒自己的闪光点时,那些内化多年的标签开始松动。
我终于有时相信我本自具足,和其他人一样拥有无限可能。当然,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并没有消失,如恐惧一样会长期伴随,一路同行。
除了内心的成长,经营好婚姻关系,获得家人的支持,是敢于接受挑战的另外一个关键。
我非常感谢我的先生,在我感觉困难重重,风险很高,摇摆不定要不要换工作时,他是少数支持我走出舒适区的那个。
在我工作中遇到挑战,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崩溃大哭时,他的默默陪伴,不评价给了我平静下来的时间和空间。
在我压力山大,每天晚上孩子睡着后都要工作时,他不打扰不抱怨,主动承担了接送四个孩子上下学,参加课外活动的任务,及超市采购和一半以上的家务。
当我从公司回家晚了,内心内疚不安时,他会在电话里说,没事,我已经把孩子都安顿好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慢慢回来就好。
当老板和其他领导从爱尔兰来瑞典出差,邀请大家参加下班后的集体活动时,我毫不犹豫婉拒,说我下班要回家照顾孩子。
先生听说了,鼓励我一定要去,怎么能错失这么重要的机会,孩子的兴趣班可以想其他的办法,甚至缺一次课也没关系。于是我人生第一次在下班后参加了Pub(酒吧社交活动)。
没有先生在背后的无限支持,我是永远不可能迈出这一步的。
所以我特别认同,以为诺言社区的朋友Steven所说,自己第一位,家庭第二位,工作第三位。当自己和家庭都好了,可以很好的投入工作,工作自然会越来越好。
向生命臣服
去年拿到新工作的 offer 时我正在读一本书:迈克.辛格的《臣服实验》。
读迈克的故事,从开始时感觉不可思议,到后来的彻底折服,我开始相信臣服于生命之流带来的奇迹。
原来生命还有另外一种活法:放下自我的欲望和恐惧,向生命臣服。这会减少很多的精神内耗,专注于当下要解决的问题上,最终活出绽放的人生。
我最终选择接受新挑战也和这本书有关。正如迈克在书中分享的大师所说,“每天咬下比你能嚼的大一点的一口,然后嚼。”
我选择向生命臣服。
也正是因为这本书,我开始尝试冥想,之前一直以为冥想神秘而不易做到,只属于少数特别的人。
夏末秋初的清晨,我独自出门走在湖边的小道上。湖面的微风轻拂,鸟儿在唱歌,阳光倾泻而下,拿出手机随手一拍都是一幅风景画。
我挑了一张伸进湖水的木桥的照片分享在了诺言社区臣服实验小组的群里。组长白白很快回应,“哇,这是绝佳的冥想之地啊。”
户外冥想? 不妨试一下。
我在桥头盘腿坐下来,面对湖水,轻轻闭上眼睛。
我安静的坐着,渐渐的耳边听到的只有大自然的声音,鸟的轻吟,风吹芦苇的沙沙声,湖水轻拍船底的声音。
我第一次感觉到安静的坐着舒服极了,精神很放松。
你是自然之子,感受到来自整个宇宙的能量帮你,一个声音对我说。
我感觉到有深沉的爱和喜悦从心底涌出,我的眼眶开始潮湿了。我慢慢睁开眼,看到天鹅从面前游过,优雅又从容……
这次和自然万物的神奇连接,仿佛是来自宇宙的关怀,让我感受到真我的无穷力量。
最后让我们以迈克.辛格在书中的话结尾吧:
“没有要做的决定,有的是你和你面前的事的交互。认为我要去做决定,是因为我有各种牵挂,欲望和恐惧。唯一能帮我们的是放下、释怀。如果你能放下自己的欲望和恐惧,那就没有什么决定需要做,剩下的只是生活本身。”
虽然永远无法到达,却可以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