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范玮玮,也是卢星星。
一次寻亲,揭开了这个30岁女孩的身世之谜:2023年的春天,范玮玮幸运地寻到阔别多年的父母,但经过DNA比对,这对年过七旬的夫妇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她的养父母。
寻亲之路恰因如此的“反转”显得跌宕起伏。在收拾好心情后,范玮玮坦然接受了这个命运的安排。
3月15日,范玮玮一家三口回到湖北通城与养父母认亲。这是她回家的日子,这里有她朝思暮想的家人。村民们提前在路口迎接,横幅写着“欢迎星星回家”。做席的厨师早早地赶到。大喜的日子里,养父母准备了12桌酒席,提前将房间收拾出来。
“星星”是范玮玮走失前的名字,通城的养父母把她的到来比作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如今,“星星”终于回家了。
掉落人间的“星星”
3月15日是约定的回家日。这天,在亲友搀扶下,养父卢方恩、养母杜先金与范玮玮见面、相拥。
这个让人魂牵梦绕的时刻终于到了。
“大喜的日子,咱不哭。”在亲友和志愿者簇拥下,一家人欢欢喜喜地朝家里走去。
范玮玮告诉新黄河记者,20多年来,村子变化很大,但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见到亲近的父母,她的熟悉感一下子就回来了。
为了迎接女儿一家,养父母也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他们请了村里做席的师傅,准备了12桌酒席。
养父卢方恩今年已经74岁了。几年前,他曾经大病一场,所幸恢复得当,他才能见证团圆的时刻。据卢方恩讲述,他们当时抱她回家的时候,她身体非常虚弱,甚至连脐带都没剪断。他们非常珍惜这个女儿,起名“星星”,意为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范玮玮告诉新黄河记者,她直到相认后得知,通城的养父母以务农为生,当年是从马路边将她捡到的,小时候为了养活自己,他们只能一路背着沉甸甸的谷子去换奶粉。“我不仅虚弱,身上皮肤也是溃烂的,腿上几乎没有一块儿好肉。爸爸妈妈就采鱼腥草煎水给我洗澡,到处求药。”她告诉说,这些残存模糊的记忆如今都能对得上。
“星星”还有个哥哥,今年41岁了,小时候患了小儿麻痹症,10岁后便无法正常行走。如今,养父母一家三口靠着低保和政府的补贴生活。
在养母杜先金的记忆里,“星星”走失的时间是1997年4月29日。她到武汉的弟弟家做客,“星星”看到表哥要出去玩,便闹着一起去,谁也没想到,这一去“星星”就走失了。
范玮玮也在此前的寻亲视频中多次讲述,她记得走失那天哥哥要出门去游戏厅,她非要一同前往,但玩了没多久她就想要回家,看哥哥玩得正起劲,她想自己回家,只是很快就迷路了。
养母的讲述恰好同范玮玮的记忆片段相吻合,唯独有出入的是,范玮玮将“表哥”记成了“哥哥”。
范玮玮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的“家住两层楼,小院种有万年青”的这段记忆,实际上也是武汉的舅舅家。
(范玮玮与通城养父母家哥哥小时候的合影 受访者供图)
阴差阳错的走失
据范玮玮回忆,走失那天她迷路了,当时她一边哭一边找,直到在路边遇到一位卖西瓜的阿姨……在还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她便被送去了当地的福利院。一年后,她被一对来自河北邯郸的夫妇收养,至此“星星”改名范玮玮。
“河北的爸爸妈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然后家里已经有两个儿子,他们还是收养了我,很疼我,不管我怎么调皮,都对我很好。”范玮玮回忆起成长路上的点滴,依然满是感激。但六七岁女孩的记忆已然开始清晰,她清楚自己是被收养的。
十五六岁的时候,范玮玮曾不经意翻到一张“收养证”,这虽然佐证了自己的直觉,但那时她认为河北的养父母就是自己最亲的人,便把收养证撕了。
范玮玮像所有女孩一样快乐长大,她曾经与“宝贝回家”志愿者联系,登记自己的信息,这样让她一度心里堵着气,认为是亲生父母没有找过自己。
真正让范玮玮鼓足勇气、正视这件事是在她成为一名母亲后。在经历生育的阵痛,从女儿蜕变为母亲后,她感受到亲生母亲的不易。彼时,网络寻亲的风潮兴起,范玮玮也感同身受,她开始隐隐担心,亲生父母会不会还没等到与自己相逢就不在了。
这样的想法愈发浓烈,在征得河北养父母的同意后,范玮玮开始寻亲。“他们的支持鼓励也让我很感动。”范玮玮说,河北的爸爸妈妈安慰自己,“人来到这个世上,还是要知道自己出处的。”同时,养父母也向范玮玮坦言了多年来未向她吐露实情的原因,“他们怕我会把自己当成外人,也害怕我跟他们疏远。”
范玮玮开始在视频平台上发布寻亲视频,渐渐地有了反响,也得到了越来越多志愿者的帮助。2022年7月,凭借自己零散的记忆,范玮玮踏出了寻亲的第一步,他们一家三口来到武汉,先是来到福利院,但间隔时间太久,没有寻到有效信息,接下来的几天,范玮玮在武汉志愿者的陪伴下继续寻找,但依然无果。
第一次寻亲无果后,范玮玮没有放弃,今年3月2日,她独自又一次来到武汉,这次她有了打“持久战”的打算,还租了一间房。
至于亲生父母,“随缘吧”
没想到好消息来得如此快,连范玮玮都连连感慨“意外”。今年3月,范玮玮湖北通城养母杜先金的弟弟,也就是“星星”的舅舅,在网上发布了一张“星星”小时候的照片,被广泛传播后,有网友发现,小时候的“星星”跟范玮玮长得很像,于是他们便在双方视频评论下喊话。
恰好范玮玮此时就在武汉,与“星星”舅舅联系上后,她和志愿者们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通城,与养父母和舅舅见了面。紧接着,范玮玮和养父母做了DNA比对。
也恰好是这时候,她才得知这段隐藏多年的“秘密”,原来她找了多年的父母依然不是亲生父母,她是被抱养的,DNA比对结果也证实了她与通城的“父母”没有血缘关系。
心情跌到谷底,这个大起大落也让范玮玮体验了悲喜交加,她在发视频向网友们告知消息的时候也屡屡哽咽。
但很快范玮玮就调整好了情绪,“仔细想想,其实我这么多年找的就是通城的爸爸妈妈,我找的就是这个家,然后我也找到了,我应该心满意足了。”她说,不管亲的还是养的,通城的爸爸妈妈一直待她视如己出。
也就是在这时,范玮玮也得知了当年她走失后,通城的养父母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不仅当时立即报了警,还在武汉发了一个月的传单,但因为受困于当时通信的不发达和种种原因,就跟“星星”错过了。
即便是最近几年,老两口也没有放弃,他们年纪大了,便委托家里的年轻人在网络发消息寻亲。范玮玮这才知道,原来2017年时,舅舅就曾经在社交平台发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曾经的一切是如此阴差阳错,但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让这个意外相逢、又因故走失的女儿,又回来了。
3月15日这天,范玮玮一家三口从武汉出发,驱车前往通城正式认亲。两天前,丈夫特意请假带着孩子从河北赶到武汉,夫妻俩商量好,要整整齐齐地去认亲。
那天夜里,激动又忐忑的范玮玮没有睡好,起床后,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还特意准备了一束玫瑰花。随行的行李里,有给爸爸妈妈买的礼物,还有一个染发膏,“第一次见面,看见他们头发都白了,想给他们染染头发。”
通城的爸爸妈妈也起了个大早,忙着张罗、烧水。
在堂屋,范玮玮夫妻给养父母磕了头。这一刻的重逢,他们等了26年。范玮玮告诉记者,那一刻她含着泪在心中感慨,通城的爸爸妈妈都70多岁了,还好找到他们了,很担心再晚几年他们就等不到自己了。
在接受新黄河记者采访时,范玮玮透露了今后的打算,“河北、湖北两边跑,尽最大的可能孝敬好两对爸爸妈妈。”她说,这是作为子女的责任,也是义务。
尽管身世之谜还未完全揭开,范玮玮已然心满意足。而提到亲生父母,她也改变了最初的想法,“随缘吧。”她说,自己已经采血入库了,如果他们想要找寻自己,很快就能找到。
回“家”的第二天,范玮玮把网名改成了“范玮玮(卢星星)”,记忆里,她一直是“范玮玮”,她也接受了自己成为“卢星星”。如今她这颗掉落“人间”的“星星”,终于回家了。
新黄河客户端记者:薛冬 编辑:郑楚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