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编 | 刘 洋 杨 溢
采访 | 杨 溢
运营 | 张慧凤 赵 静
责编 | 张慧凤 黄玺澄
指导老师 | 王辰瑶
当家书小编们在选题会上热烈讨论“一个有虐猫嫌疑的人可能要来考我们学校”时，虐猫事件还远没有被社会关注，更没想到它后来成了让央媒下场点评、在热搜霸榜的大热点。
我们见证了这一事件如何在校园里发酵、引发社会关注后又激起了什么样回声的全过程。
愤怒
“一个有虐猫前科的学生报考我校研究生了”，这个消息在南大宠物之家联络群里热传的时候，伴随着很多愤怒。用鼓楼校区宠物之家负责人兼创办者之一的陈天（化名）的话说就是，“气愤，但（当时）也很无奈。”
宠物之家是创立于2016年的南京大学校级公益社团，以“保护、关爱校园流浪动物”为宗旨。和别的社团不同，加入“宠物之家”不需要才艺，只要有一颗爱护校园内小动物的心。发展至今，鼓楼校区宠物之家有702位成员，仙林校区宠物之家联络群更是达到1982人的规模，其中还有几位老师。
3月27日，联络群里一位同学呼吁大家给虐猫考生报考的物理学院打电话，表达反对录取该生的意见。
3月29日，研究生复试结束。一位哲学系的同学实名在宠物之家联络群内发起求助，希望能有人能帮忙将以他以个人名义起草的反对信当面递交给物理学院领导。群里很多成员表示愿意一起在信上联名。
对虐猫考生的抵制不止如此。
早在三月初，一篇斥责该虐猫考生的推文就刷屏了小编的朋友圈，不少南大同学、老师转发支持，浏览量达8.8w。
大家的关注与讨论给了陈天希望，“对我们学生来说，想拒绝虐猫考生被录取可能是一个很艰难的事，但得到更多人关注一定能量变引起质变，尽管量变的过程是煎熬的，悲观的，或者说是缓慢的，但我对未来的期望是乐观的。”
回击
4月2日，南大物理学院拒绝了这位考研总成绩位列专业第一的考生，备注信息是“复试不合格”。
公示结果很快被转发在群内，成员们将之视为一场“正义压倒邪恶的胜利”。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成员们第一次为保护校园流浪动物“出手”。
上一起让陈天印象深刻的虐猫事件发生在2023年6月1日。当天下午6点，大四女生小橘在南大鼓楼校区南园18舍附近发现了被钢弓打伤的小猫“月饼”，于是立刻拍了视频发给有救助流浪猫经验的室友花花。据花花回忆，当时“月饼”鼻子上嵌着一颗被打进去的钢珠，且呼吸急促，胡须异常上翘。情况危急，花花求助了宠物之家联络群。
联络群内的成员积极帮助他们抓猫。不过，处于应激状态的小猫狠狠咬伤了其中一位同学。花花只好第二天找来本地一位专业抓猫人士，通过捕猫网抓到了“月饼”。随后，花花将受害小猫送到了附近的宠物医院。
2023年6月2日至6月16日，“月饼”在宠物医院住了15天。尽管手术取出了“月饼”鼻子上的钢珠，还是留下了后遗症。钢珠造成的神经损伤，使“月饼”左眼瞳孔扩散，两边眼睛大小不一。“连医生都很心疼它”，花花说。
住院费用1106元，花花收到了1700元捐款。多出来的钱，花花交还给宠物之家作为活动经费。
在抢救“月饼”的同时，陈天和宠物之家的其他成员也没有忘记“追凶”。
他们在保卫处整整查了三天监控：“先划定一个范围，从最后一个同学看到‘月饼’是健康的时候算，一直到我们发现‘月饼’受伤的这个时间段，一帧一帧查（监控），把‘月饼’活动范围内的所有监控全调出来一个一个看”。
最终，陈天他们在监控录像中找到了“施暴者”——一个留鸡冠头的中年男子。视频中，该男子从鼓楼校区南园广州路门附近开始用弹弓打猫，一路打到南园汉口路门口，还带着几名中年男子围观，他们的手里同样有弹弓。在Issue咖啡馆与南园18舍拐角处，“鸡冠头”打伤了小猫”月饼“。
看到虐猫者，陈天叹气，“果然是他”。
这名中年男子算是“作案老熟人”了。据了解，他的父母是南大老职工，在校内有房产，该男子也一直居住在校内。
从2019年至2023年，陈天坚信至少有3只小猫遭他虐待。“第一次是2019年9月，一只非常小的小橘猫（受害），那一次是没有监控录像，但大概率也是此人作案，因为钢珠这些（作案工具、作案手法）都是一样的。”
第二次是在2022年12月，一位女同学在校内亲眼目睹了该男子用弹弓射杀了一只狸花猫。
第二次作案时，由于陈天他们拿出了监控录像并报警，警方以“持有危险物品罪”处理了他，弹弓也被鼓楼派出所没收。但，这次处理对虐猫者还没起到震慑作用。
第三次，也就是去年6月1日这一次，虐猫者再次用弹弓打猫，陈天他们也决定继续报警。在看到宠物之家的同学们提供的视频证据后，警方对虐猫者进行口头教育，并让他签了一份保证书。
直至今日，那名男子仍生活在鼓楼校区内。不过，宠物之家的同学们没再发现他有虐猫行为。
由于缺少相关法律，哪怕有充分的证据，虐猫者最终也很难被惩处。陈天认为，因为惩处力度不够，虐猫事件就更加难以预防。而校园公益组织的学生们能做的，更多是关注，比如在联络群里的互相播报校园流浪猫平安与否。真正像这样的“出手”回击并不多。因为“对于一些穷凶极恶的变态来说，同学本身的自身安全也是需要去考虑的。”陈天说。
期待共识
虐猫考生考研被拒事件成了社会热点。尽管该考生报考的两所高校都没有明确称拒录原因就是“虐猫”，但“虐猫”作为放大争议的焦点而被广为谈论。
家书小编在南京大学仙林校区采访了20位同学，其中17位明确支持因为“虐猫”就应“拒录”的做法。
大四学生小马说，虐猫本身就代表着德行有亏或心理缺陷，“（而这）可能也会体现在学术诚信和社会交往中”。
大三学生小唐更是直言：“我要是他舍友的话，也不太会放心”。
不过也有三位同学认为，有虐猫前科的考生应当受到惩罚，但社会也应该给他保留一些机会。
大四学生小潘认为，不管高校接受还是不接受有虐猫前科的学生，都“属于学校自主招生权的范围内，只要有合规合法的理由都可以”。
但问题恰在于，我国目前没有对“虐猫”这样行为的明确处罚条例。
也正因此，虐猫考生被拒事件会在社会上激起复杂情绪。
现行《动物保护条例》主要针对珍稀野生动物，对常见动物的保护没有明确规定。单纯的虐猫行为往往并不构成违法犯罪，除非行为人还导致了其他严重不良后果。如制作、发布、传播虐猫视频并扰乱社会公共秩序的，公安部门可根据情节轻重进行处罚；如果虐待的是他人宠物，也有可能被认定为故意毁坏财物罪等。
其实早在2010年，就有专家组向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提交了《反虐待动物法（专家建议稿）》。但反虐待动物立法在现实中仍存在种种障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缺乏社会共识。
2024年全国两会期间，多位代表与委员再次提出宠物相关提案，建议通过立法明确宠物饲养责任、立法保护伴侣动物等。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周珂指出，在相关伴侣动物保护法律出台前，可以尝试先用《民法》的一些规定适用于动物受虐待问题。在一些经济相对发达、社会文明发展较好的地方，也可以先进行地方性立法。
此次，虐猫考生被高校拒录，激起了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或许，这有助于推动伴侣动物保护立法尽快形成社会共识。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家书工作室”，原标题为《在虐猫事件成为热点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