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远东:40年前的救命“神油”

40年前的救命“神油”

罗远东|文

42年前,我出生在代寺镇铁牛村一个叫黑崖山的地方。这里,除了两口水塘,就是高耸的山。

这里,尽管土地贫瘠,没有什么土特产,但是,人们很勤快,很友好,又热情。哪家有什么婚丧嫁娶,整个村子的人都齐刷刷地赶来,好像不用通知,不用吩咐,不用邀请。所以,据说,我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用来招待亲朋的就只有红苕。除了水煮,还有清蒸,当然,主料还是红苕。

我出生的时候,因为爸爸和妈妈被爷爷刚分家出来单过不久,家里什么都没有。所以,爸爸每天都出去给人家打石头,抬石头,安石头。靠着爸爸的力气,才换来了几斤宝贵的谷子。妈妈生下我,还没有满月,就下地干活。那个年代,正是农业公社的时候,什么都要靠挣“工分”。所以,我的妈妈是坐不起月子的。她每天背着我上山,摘玉米,砍高粱,扯红苕藤,挖地,割草,喂牛。凡是正常人干的,她都干了。正因为妈妈和爸爸的勤快,我才能健康顺利地成长,至少每天能在喝稀粥的碗里,看见依稀的几颗米饭。

一岁了,我能够蹒跚学步了。我的玩具就是一根小棍子,小筷子,“春耕”牌烟盒折成的纸飞机。妈妈由于要为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所以,就用一根布条把我拴在我家房子转角的一根桉树上。我就好像蹦极一样,咿呀走几步,又被绳条拽回来,如是再三。在旁人看起来,这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呀。我眼里充满了好奇,我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我周围的一切能够够得着的东西。因为,能够够得着的,都可以作为我的玩具。坝子边,我的阿婆,种了一棵柑橘树,树上结了满树红彤彤的好像灯笼似的的橘子。可惜,我够不着。哎,墙角有一只地滚牛,抓来玩玩,手还没有够着,它已经钻进洞去了。旁边有一只水牛,是我爷爷替生产队喂养的。它漫不经心地吃着谷草,粗大的舌头很神奇地翻卷着一根根谷草,时不时瞧我一眼,尾巴上还尾随着几只大苍蝇呢。我嘴里嘟哝着,小手向它比划着。可能水牛也听不懂,它自顾自地享受它的谷草。玩什么呢?

咦,地上不是有半截筷子吗?想必那是先前我丢的玩具吧?我爬过去,使出浑身能使的力气,牢牢抓住了玩具。拿在手里,仿佛宝贝一般。什么味道?我把筷子含在嘴里,似乎咀嚼一根棒棒糖那样,美滋滋的。正当我含着筷子摇摇晃晃时,一不小心,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这根所谓的棒棒糖就从我的左半边脸钻了出来。一股鲜血喷了出来。我当时只有一个劲地哭哇,把所有的劲儿都使用上了。闻讯赶来的爷爷和爸爸傻眼了,妈妈从水田里跑回来,看见这阵势,也不知所措。只见背着满满一背篓谷草的阿婆放下背篓,就从家里的一个旮旯处拿出一瓶“洋油”(就是现在的煤油),在我的露出半截筷子的左脸上,涂抹了大半瓶“洋油”,然后,一边呼喊着“幺儿乖”,一边迅速地拔出插在我左脸上的半截筷子。随后,又涂抹了大半瓶“洋油”。我们家那时候有多穷,我都不好意思用词语来形容。至少,是进不了医院,看不起病的。幸好,有我家阿婆的大半瓶“神油”保佑了我。至今,只要我开口说话,不用笑,我的左脸都会自动露出一个大大的深深的“酒窝”。这就是当年的玩具给我留下的礼物啊。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酒窝愈来愈深,而我对当年的记忆,愈加深刻。

可能是人到中年,更加留恋过去的岁月吧。每每做梦,我都会梦见曾经的黑崖山:

那棵曾经拴过我的已经化作我家上檐的桉树,还有已经消失很久的那棵挂满灯笼的柑橘树,还有那头被整个生产队吃掉的老牛,还有那根曾插穿我左脸的半截筷子,还有那根拴着我的布条,还有那大半瓶“神油”。

还有我那远去多年的爷爷和阿婆。

最新资讯

文档百科

CopyRight © 2000~2023 一和一学习网 Inc.All Rights Reserved.
一和一学习网:让父母和孩子一起爱上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