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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妹时间：
为什么切不了那个肌瘤？
东 妹
最近我有点郁闷，因为我想做一件好事却没做成。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有一天晚上值班，给一位产妇做剖宫产时，发现她的子宫上长了一个鸡蛋大的瘤子。本来，按我们行业的指南，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只需告知产妇及家属，根本不用动这个肌瘤。她可以在度过产褥期以后随诊复查，再考虑做肌瘤摘除手术。
我把情况跟产妇一说，她有点医学知识，马上说：医生，我明白，也愿意承担风险，请你们帮我把肌瘤切掉吧。我不想再开第二刀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动了恻隐之心，这个瘤子不小，留下来肯定要再次手术，撇开钱的问题不说，再次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这种经历，恐怕谁都不想再有。再说，我仔细观察了这个肌瘤，它的大小，位置，深度，完全有把握搞定。这样一举两得，对产妇有利的事情，干嘛不满足她呢！
跟产妇再次确认后，我们按常规还要履行家属签署同意书的手续。于是我叫助手出去手术室门口找她老公签字。
片刻助手回来了：“她老公不同意做。”
躺在手术台上的产妇急了：“我想做啊！麻烦你们再出去跟他说说。”
助手对我说：“姐，你去说吧，我说不动。”
我出到手术室门口，见到了产妇的丈夫，戴着眼镜，像是文化人。
我知道在手术中出现意外的情况，对家属来说一下子很难接受，短时间内也很难讲清楚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完全可以把病情履行告知后就让家属作决定。可是这个产妇希望切掉子宫肌瘤，我也愿意帮助她。所以，为了过这最后一关——她丈夫的同意，我尽可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用简明易懂的语言讲清病情及术中术后可能出现的风险比如出血、感染、复发等等。我还特别声明，这些风险发生的几率很低，并告诉他产妇自己的想法。
产妇的丈夫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开口说：“你能保证她手术以后不出血、不感染、不复发吗？如果她现在切除了这个肌瘤，会不会影响她生二胎？”
我说，我一定尽全力把手术风险降到最低，但是出血感染这个东西跟产妇本身的免疫力也有关系啊，需要医患双方共同努力去对付它。至于二胎的问题，影响的因素太多了，这个子宫肌瘤的切除并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听我说完，他还在想。
我说，你的爱人真的很想切掉这个肌瘤，她不想以后再挨一刀了。
他忽然抬起头盯着我说：“你们为什么要叫我们切掉这个肌瘤？”
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表情，我突然间觉得心都凉了。
是啊，大晚上的，我们为什么那么积极地要这么做？我们只需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好好做完剖宫产，告知他产妇有肌瘤，留待日后解决，然后关腹，手术结束。
我们为什么要反复地跟家属说，要求帮产妇切掉那个肌瘤？
在这位家属眼里，我们表现得太不正常了。他完全有理由怀疑我们的动机。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怀疑的，我无法得知，也不想知道。
但是，我突然间想起了数年前在外地医院发生的一个案例：一个产妇在剖宫产手术中发现阑尾脓肿，医生在告知患者后帮她把阑尾切除了。患者出院后把医院告了，要求赔她阑尾，结果医院败诉。
于是我不再坚持，然后产妇丈夫在手术同意书上清清楚楚地写上“不同意切除子宫肌瘤”。
至于产妇，她很生气，很难过，很遗憾，很……
至于我们，虽然很郁闷，有点好心不得好报的不快，但是很快就干完了活，可以早点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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