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戚梦颖
留学圈苦特朗普久矣。
面对上不了学、时差颠倒的“函授”网课、混乱的留学申请等，这届打算赴美求学的留学生“有点难”。
根据美国官方数据，受到疫情影响，前往美国的外国学生数量普遍减少，中国留学生降幅最大。从今年4月至9月，美国向中国内地签发的F-1学生签证数量较去年同期下降99%。
事实上，除疫情外，此前特朗普针对中国一系列限制措施，都让中国学生赴美的脚步有些迟疑。
国内机构发布的一份留学白皮书显示，在今年，英国首次超越美国，成为了中国学生首选留学目的地国家。
然而，11月8日，当多家美国媒体报道约瑟夫•拜登赢得2020年美国大选后，沉寂许久的赴美留学中介纷纷“活了过来”。
不少从业人员都松了一口气，似乎一切都将重回正轨。
在经历近一年的“动荡不安”后，对于留学生与留学市场而言，拜登真的会是“定心丸”吗？
无奈的决定
“顾虑不少，方方面面，但赴美留学的决定不是说取消就取消的，毕竟有这个留学的打算都是从大一开始准备的。”
去年秋季，Judy开始着手申请美国院校的Business Analytics专业，并成功拿到了offer。如今，她本应在美国开始硕士阶段的学习，但她不得不推迟自己的入学计划，并开始在香港实习。
21岁的小贾也是如此，拿到埃默里大学生物统计专业offer的她，也推迟了自己的入学计划，并将申请其他国家的大学作为自己的plan B。
为了抵抗不确定性，多国混申成为赴美留学生申请计划的新趋势，其中，英国、加拿大、新加坡等国都成为热门备选。
Judy说，申请群里的小伙伴，目前都在准备英美混申，她自己也已经开始申请英国的院校。
金融专业的阿伦，更是提前就准备好plan B、C、D。在去年申请季，阿伦同时申请了美国、英国、中国香港的院校，还收获中国内地互联网大厂的录用通知。
虽然他收到了顶级院校杜克大学、美国西北大学的offer，但考虑到美国疫情与不稳定的局势，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弃赴美留学，留在国内工作。
阿伦感叹，如果情况没有这么严重，他应该不会放弃前往顶级院校求学的机会。“申请花的沉没成本还是比较高的。”在此之前，阿伦已经给自己的offer交了“几千刀（美元）”的留位费。
另一方面，特朗普“阴晴不定”的政策，让一些留学生担心未来会有更大变数，只能赶早不赶晚。
小周在国内本科所学专业为计算机科学，“就是做人机交互、人工智能等”。去年他直接申请了美国院校的博士研究生。在成功拿到录取通知后，他没有选择延迟一年入学，而是决定直接在国内远程上网课。
“之前那段时间我们也比较担心，比如三四年之后（如果）突然说要所有博士生都停止在美国的学习，所以我们就想能快一点就快一点，就不要往后拖。”
小周所在的信息科学属于STEM专业（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教育），也是近年来频频被特朗普限制的专业。
图源：视觉中国
2018年，特朗普出台政策，将STEM专业中国留学生签证时长从5年缩短至1年。今年9月份，美国国务院宣称已吊销1000多名“与军方有关”的中国学生和研究人员的签证。
根据国际教育协会（IIE）发布的报告，2018/19学年，学习STEM专业的中国留学生约占整体中国留学生数量的48%，也就意味着，每两个中国留学生中，就有一个是STEM专业。
图源：IIE Open Doors Report
不过，小周也表示，因为自己读博，“不管是上课还是远程科研，其实还都挺方便”。但是，他觉得对于很多两年制的硕士研究生而言，他们更希望能在学期间隙寻找一份当地的实习，所以并不愿意在国内上一年网课。
小贾也向笔者表示，考虑到教学质量、时差影响与缺少口语氛围，自己不想上网课。Judy直言：“2年70万元（的学费），谁愿意上网课？”
增速放缓
直面留学生种种顾虑的是国内的留学中介。
从事赴美留学咨询业务8年多的李女士透露，以往赴美留学的研究生数量，是整个出国留学人数体量最大的一部分，但因为中美贸易摩擦、特朗普签证限制以及疫情的影响，今年她的业务量与人数比去年至少“要少了快一半”。
另一位提供留学文书服务的从业者告诉笔者，从去年开始，接到的申请美国院校的文书业务“都很少了”。
小周同时也在兼职留学咨询，他告诉笔者，今年找他指导美国院校申请的学生数量，不到总人数的1/4。
在李女士看来，其实目前2020届学生的申请情况比较正常，只是目前面临着使领馆未开放、拿不到签证的问题，而2021届的学生“会比较混乱”。
她说：“因为疫情，还有政治因素的不确定性，导致很多学生认为不太能保证到底哪个国家是安全的，或者到底哪个国家的政策是比较明朗的，所以很多学生会混申很多国家，或者很多学校、专业来保证有保底的offer。”
李女士表示，今年的收入肯定没有去年好，但好在今年申请的学生主要是去年签约的，而今年签约人数的减少则会影响明年的收入。
近年来，虽然中国留学生赴美人数不断增加，但整体上增速逐渐放缓，2018～2019学年人数同期只增长约1.7%。
近11年中国赴美留学生数量及增长率变化（根据公开数据制图）
虽然去美国留学受阻，但留学的“刚需”一直存在。
小周说，一位负责英国留学申请的中介告诉他，许多英国院校已经被“申爆了”。除了英加澳等热门国家外，今年他还接到关于荷兰、瑞士等欧洲国家的留学咨询。
全球高等教育分析机构QS今年发布的调研报告显示，放弃出国留学的中国学生只占4%。另一边，48%的学生选择推迟入学。
与此相一致的是市场的反应。根据天眼查专业版的数据，从今年3月至今，经营留学中介业务的公司新增17481家，占经营留学中介业务公司总量的23%，而同期吊销、注销的公司数量只有个位数。
“不会更糟”
“他说不准备去英国了，还是去美国。”小周告诉笔者，在拜登率先获得270张选举人票后，一名学生给小周发消息，觉得自己就算申到英国的学校，可能也不会“开心地去”，冷静下来思考后，准备重新申请美国高校。
小周说，在今年美国总统选举前后，感觉到很多申请人有类似的心理变化。
一位研究美国政策的学者表示，特朗普“美国优先”的执政理念一直贯穿过去四年，在移民政策上也与此前奥巴马民主党政府有所不同，对于移民整体上采取打压政策。
“中美关系在人文交流领域确实是恶化得比较严重。”该学者认为，留学生的困境主要与近两年中美关系持续恶化有很大关系，但具体而言，在文科领域以及非敏感的理工科领域，总体上也未有太大变化。
该学者表示，如果拜登上台，对外国留学生，包括高精尖人才将持欢迎的态度。“因为民主党的传统，包括奥巴马政府的一贯思路，也是非常重视中美的竞争关系，但他们不认为竞争是坏事，他们采取的是在竞争中提升自己的绝对实力的方式，而不是依靠打压对手。”
拜登在其竞选纲领中也明确表示出对移民的重视，表示将拓宽合法移民获得公民身份的途径，增加每年发放的就业签证数量，并解除STEM专业博士项目外国留学生的就业签证上限。
国际留学生对美国的贡献不可忽视，仅就经济而言，根据美国商务部的数据，2018年在美国就读的国际学生通过学费、食宿等其他费用为美国经济贡献了足足447亿美元。
中国留学生更是美国不会放弃的重要“金主”。
截至2019年，中国已经连续10年成为美国留学领域最大的国际生源国。在2018～2019学年，中国在美留学生近37万人，占在美外国留学生总数的33.7%，给美国贡献了超过149亿美元的经济收入。
但不能忽视的是，多位专家学者都曾指出，拜登将会维持对华的强硬政策，大的趋势不会改变。
尤其在民间积攒的情绪，短时期内也许难以消散。皮尤研究中心在今年发布的一份民调报告显示，美国人对中国持负面态度的比例超过七成，比2018年同期增加了26%，达到过去15年间的最高点。
多位受访者也对未来的情况持中立态度，认为中美关系不会有太大的改善。但是，也许就像李女士感慨的那样，对于留学生而言，未来“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应采访者要求，Judy、小贾、阿伦均为化名）
（编辑：黄玉璐 校对：颜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