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我国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着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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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北京高等教育(beijiaogao),作者马陆亭

从未来世界变化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使命要求出发,结合与日本高教专家直接交流的一些看法,从标准、内容和理论三个方面对我国高等教育人才培养提出政策建议。

未来社会的巨大变迁

当今世界正处于大发展大变革大调整时期。新兴经济体与传统发达国家冲突加剧,人工智能等重大技术创新将重构经济活动各环节,极有可能引发全方位的社会变革。高新技术发展前景将远超现时的认知,经济增长模式由传统要素和投入驱动向创新驱动深度转型,数字经济加速发展壮大,经济增长动力将主要依赖人力资本与知识创新。信息网络时代的一代新人已经形成,城乡人口的巨大变迁不可逆转,低技能人才饱和与高技能人才匮乏并存。人流、物流、信息流流动性加剧,新思想、新技术、新事物层出不穷。人民需求高端化、多元化,但地区、城乡差距依然存在。中国要迈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既要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又要向世界提供公共产品,面临着巨大的挑战、竞争和机遇。

教育必须着眼未来,迎接挑战适应变化,不忘初心、笃定守正,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服务。进入新时代,教育的基础性、先导性、全局性作用更加突出,决定性、民生性作用日渐凸显。没有教育的现代化就没有国家的现代化,没有人民满意的教育就难以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要在理念先导与实力支撑,更加开放与坚持社会主义办学方向,服务社会与服务人的健康成长,促进公平与提高质量,扎根中国大地与借鉴国外先进经验,全面发展与特色多元等相互关系中找好方位。

因此,必须坚持立德树人根本任务,发挥教育在传承中华优秀文明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主阵地作用,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必须坚持育人规律,尊重教育规律、学生身心发展规律和人才成长规律,为每个学生提供适合的、有针对性的、有效的教育,让每个学生主动地、生动活泼地发展;必须改革人才培养模式,把教育教学的重点从传授知识转向能力培养,把教育改革与发展的中心调整到促进学生健康成长和终身发展上来。

图1 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示意图[1]

随着中国高等教育普及化时代的到来,人民群众有更多机会获得有质量、有特色的高等教育。同时,需要增强个人对教育的选择性:扩大学生对学科和专业选择的自由度,在具备相应条件的前提下允许学生转换学科和专业;扩大学生对课程及学习路径、方式和方法的选择,实行基于学分制的弹性学习制度,鼓励学生跨机构、跨学科、跨专业选修课程,促进高校间学分互认;支持学习者通过多样化的学习路径积累学习成果,认可学习者通过非正规教育和无固定形式学习所获得的学习成果。需要通过互联网和移动终端等现代信息技术拓展高等教育参与机会,普及数字化学习,实现优质教育资源共享,扩大个性化教育的多样化选择,建成人人能学、处处能学、时时可学的泛在学习空间。

日本高等教育质量观的发展动态

为了实现自身教育2030的各项发展目标,日本正在实施以贯彻“学习三要素”为核心的课程改革基本目标[2],即知识(掌握了什么)、技能(掌握的知识如何使用)和人格(在社会中如何相处以及相关认知)。

日本和我国同属于亚洲国家,都有过先学习欧洲模式(日本学德国、我们学苏联)后学习美国模式的经历,日本又先于我们进入高等教育大众化和普及化阶段。因此,日本对于高等教育质量的实践历程和思考对于我们下一步高等教育的发展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第一,以2004年和2012年为界,日本高等教育质量政策经历了重视投入、过程、输出三个阶段。2004年以前,重视教学设施、教员数量等资源性投入,依据是《大学设置基准》;2004年—2012年,重视教学过程,包括建立了组织化的课程体系和重视授课内容等,这里有制定统一标准和各校自定标准两个思路;2012年以后,重视结果输出,每所大学公布自己的知识、能力标准,大学的主体性、自律性得以提升(此观点主要由日本文部省高教局原局长、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原所长德永保提出)。

第二,大学教育有培养学生专门(学术)知识技能、专业及应用能力、一般能力三方面的作用。日本过去重视知识技能,这能用考试来衡量;将来能做到第二个层面,即把专业与应用能力做好就很不错了;而一般能力太泛(此观点由日本高等教育学会会长、筑波大学特命教授、东京大学名誉教授金子元久提出)。德永保也认为一般能力在大学前的基础教育阶段就应该完成。

第三,1991年,日本进行了大学设置基准的大纲化改革,放松了管制,学科、课程自由化增强,多样化增强。但是,学部学科名称太多,特别是在私立大学,很多课程过于通识化。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的高等教育转向美国模式,然而又没有学好;日本不是美国,四年的本科教育都做通识教育是不对的。大学教育需要分层,学分互换是个很大的问题,因为需要有共同的评价标准(此观点由日本高等教育学会原会长、东京大学教育学部原部长天野郁夫提出)。

第四,大学的专业、课程均有一般能力和特殊能力培养要求,需要有一个标准。日本文部省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通过“调优项目”在工学、经营学专业和哲学、历史学课程分别开始了标准制定尝试,希望能影响国家的教育质量政策(此观点由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高等教育研究部部长深堀聪子提出)。

第五,国家当然愿意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但大学更愿意用自己的标准,东京大学特别要求要提高学生的国际综合能力(此观点由东京大学教育学部部长小玉重夫提出)。

第六,日本定于2020年施行新高考改革,除了要考中学生的知识掌握情况,还要考技能和能力。尽管很难,但必须朝这个方向努力。将来的认知科学发展和脑科学对脑部的测量也许会对我们精细地了解思考过程有帮助(此观点由德永保提出)。

对我国高等教育教学改革方向路径的一些思考

当前,我国高等教育已转入以提高质量为中心的内涵发展时期。但是,只有理念不够,我们需要将教育理念转化为制度设计和教学安排。通过对日本专家观点看法的提取,对比我国发展阶段和国情特征,笔者认为需要进一步对我国高等教育人才培养进行整体设计,并提出以下思路:

1.制定三个层次的标准

第一,制定本科人才培养的共同原则。根据党的教育方针、“立德树人”根本任务、高等教育的“四个服务”、《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法》(以下简称《高等教育法》)规定的培养具有“社会责任感、创新精神和实践能力”的高级专门人才要求、《关于深化教育体制机制改革的意见》提出的“在培养学生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的过程中,强化学生关键能力培养”,特别是《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和《加快推进教育现代化实施方案(2018-2022年)》的具体要求,要细化制定保证高等教育规格和质量需要遵守的共同原则,包括本科阶段需要形成的能力框架要求及价值观、知识、技能、认知能力、创新能力、合作能力等方面达成的原则要求。

第二,分专业(类)制定专业标准。在共同原则指导下进行,人才培养规格需要达成的知识、技能、能力水平均应明确、可测;可遵循科学技术自身发展逻辑或社会产业需求逻辑等不同逻辑进行;注重凝聚共性、适当保留特性。“双一流”建设大学和应用型高校建设项目可不拘泥于专业标准要求。

第三,试点制定课程标准。明确本课程在本专业人才培养中的作用。课程的知识点、技能点、能力点及培养方式均应明晰。

2. 重视三个维度的内容

知识、技能、思维力三足鼎立,共同构成《高等教育法》规定的高级专门人才的专业能力要求[3]。当前高校的育人问题,主要是把知识传授和记忆当成了一切,学知识、考知识,结果出现高分低能。知识通过传授学习和记忆获得,技能通过培训指导和练习获得,思维通过逻辑训练和心智开发形成。不能用学知识的一种规律来代替育人的其他规律。

第一,知识。知识是人们在社会实践中获得的认识和经验,是能力获得的基础。知识的作用:一是作为专门人才必须具备一定的基础知识和专业知识;二是知识可以用于训练思维,是培养思维力的元素或媒介。所以,高校的专业设置应该着力构建结构化的知识体系,对知识的选择主要考虑以上两个因素。基础知识、专业知识和方法论知识搭配的结构化程度越高,越有助于学生成为高级专门人才。

第二,技能。技能是完成某项任务的身体操作或心智活动的习惯性反应,是能力表现的手段。技能需要实际训练,仅有理论知识是不行的。高级专门人才需要有专业技能,进一步可推广为《高等教育法》所指的实践能力,这些都需要在专业实践和社会实践中得以锻炼和培养。

第三,思维。思维是在表象、概念基础上进行分析、综合、判断、推理等认知活动的过程,是人类具有心智的心理活动形式,也是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最高境界。思维力是人类一种特有的精神活动本领,可以渗透到各种能力之中,如学习能力、发现和解决问题能力、创新能力等,是能力培养、开发的主要标志。

思维在人的智力结构中处于中心地位,对于学生获取知识、掌握技能、发展多方面的能力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而智力结构搭建得好,学生的思维层次就会提高,持续、自我学习的能力就会增强,就更能应对好未来的工作和成长需要。

当然,还有素质,它的包容性更强,包括专业能力的内涵。除能力之外的素质要素主要体现在“做人”上,而知识、能力主要体现在“做事”上。因此,从人的社会化角度看,能力是谋生和发展的基础,而发展得好不好,与社会责任感等“做人”素养方面的素质因素密切相关。

3.借鉴三个方面的理论

第一,心理学。心理学是教育学的重要基础,但目前在教学实践中常常被忽视。其中,有两个共识对高校人才培养有着重要的价值:一是智力结构;二是迁移理论。人的智力结构怎么搭建、怎么提高迁移能力在心理学界是有争议的,有着不同的流派,但人有智力结构、人的能力是可以迁移的则是没有争议的。学生智力结构搭建得越合理、越科学,能力就越强,迁移能力也越强。

第二,教育目标分类学。该理论旨在对构成教育目标的能力进行分类分解,如著名的以布卢姆为首的委员会所做的认知领域、情感领域和技能领域的目标分类,认知领域的教育目标从低到高分为六个层次:知道(知识)、领会(理解)、应用、分析、综合、评价。受此启发,按照知识、技能、思维力的思路可将本科教育目标分为如下目标层次:知识、技能、分析力(要素分析、关系分析、原理分析、解释)、迁移力(转化、联想、推断、应用)、综合力(计划、汇集、组合、评价)。

第三,一般能力测评理论。测评是项专业性很强的工作,但技术上并不是什么难题。在一般认知能力测评方面,美国的GRE(Graduate Record Examination,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就比较成熟。过去,我们的考试偏向于知识点,今后应在技能和思维力上下功夫。

参考文献:[1]马陆亭.内涵式发展必须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J].中国高教研究,2018(7):6.[2]田辉.2030日本教育怎么样[N].中国教育报,2017-01-13(5).[3]马陆亭.高等教育结构化育人的教学实现[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2019,37(1):137-145,170.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北京高等教育”,刊发于《北京教育》(高教)2020年6期。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芥末堆立场,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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