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葫芦扁豆面条饭
作者:杨海青
秋天的阳光濛漫迷离,作物成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树上的果儿,地里的菜儿舞动着妖媚的手臂,看上去红彤彤、黄橙橙一大片,胃口在不知不觉中大开,难怪人们说“秋天的肚子,杂货铺子”。
我领着孩子走在田埂上,遇到一颗甜美南瓜。只要是南瓜,不管什么品种,我们都称葫芦。锈迹斑斑的瓜秧已经枯黄,似没力气的老人瘫在大地上,南瓜却精神饱满,长得绿里带黄,瓜柄上密密的小刺似乎诉说着他人勿扰。孩子兴奋地摸着南瓜滑溜溜的外皮,嘴里念叨着:“妈妈,我要吃葫芦饭!”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忍痛扯下南瓜,由孩子抱着,走向那炊烟袅绕的灶火房。
看着孩子蹒跚的背影,我沿着孩子的足迹走回童年,关于南瓜的片段汇成小溪,汩汩地从手中流出,模糊的岁月又逐渐清晰起来。那时的农人忙碌异常,农活总也干不完,吃饭匆匆忙忙,囫囵吞枣。那时的农家孩子从懂事起就开始学着做饭、喂鸡、喂猪、喂羊、铲草,大的还得学会照顾弟弟妹妹。而我在父母出门劳动时,主要负责在家做饭,等他们回来必须把饭做熟。否则,轻则挨骂,重则挨打。
有一次,父母出门后,我瞌睡难耐,等睡完回笼觉,已日照三竿,赶紧做饭,父母回来的时候,才和好面。本来母亲责备几句就没事的,弟弟却在旁边添油加醋,因和邻家的姑娘玩耍,误了做饭。邻家的姑娘和我同岁,我们经常一起玩耍,甚是要好。母亲信以为真,操起木棍一顿打,我哭着说明原因,母亲打的更厉害了,责备饭没学会做,找借口倒是学会了。我因母亲不听解释,心里充满了怨气。
第二天,母亲让我做葫芦扁豆面条饭,她准备妥当食材,并做了一番叮嘱。我因头天的事耿耿于怀,母亲安顿时心不在焉,只盘算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做熟饭。那时刚学完一篇如何统筹使用时间的文章,我想着里面的方法,照做后,效率果然提高了很多。只是做出的饭又苦又涩,重做显然已来不及,凑合吃吧,难以下咽。正当为难之际,父母回来了,我怯怯地告诉母亲饭很难吃,我以为母亲要打,她却细问起了做饭的过程,我一一陈述,说到最后,母亲无奈地摇摇头,葫芦扁豆饭里不能调醋,而我却调了很多醋,故又苦又涩。
那时的生活只够填饱肚子,面粉虽不再是稀罕物,却也舍不得浪费。父亲知道我在葫芦扁豆饭里调醋后,笑成一团,“夸”我的创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和母亲一边笑话我,一边吃下了那些饭,我因饭不好吃,只吃了一点。
长大后,我常常想起那顿饭,也常常和母亲说起那顿饭,才知道父母秉持“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材”的育儿理念。我生性顽劣,懒惰成疾,因为父母的打骂,我对生活有了敬畏之心,在做事之前先考虑到可能的后果,如果后果严重,会咬牙坚持,这些思想一直延伸到我的工作中。
我刚参加工作的那几年,学着工作比学着做饭更难,领导的埋怨,工作业绩的平凡,生活的困顿都使我举步维艰。有好多次真想撂了担子一走了之,可是那样就没了生活来源,没了吃饭之地,要活着,就得学会受得了委屈。有好多次迷茫在城市的街头,可是那样只能徒增忧郁,空添烦恼,要活着,就得学会找目标,找方向。有好多次跌倒在泥沼,暗自垂泪,可是那样只能引来旁人的冷眼,驻足观赏,要活着,就得学着自己爬起来。
好多次,我脑海里浮现出父母笑着吃加醋葫芦扁豆饭的情形,因为一剂调味品,因为我的无知,我的执拗,饭呈现出了不该有的状态,但父母的包容让我呈现出了另一种状态。《平凡的世界》中说人的蜕变往往就在一瞬间,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小的举措都有可能成为诱因。我因那顿饭,体会到父母对我深沉的爱,体会到生活的不易,也体会到可能因一个小失误而导致大错误。
“妈妈,你快点儿,我饿的撑不住啦!”孩子回头看我走路磨磨蹭蹭的样子,扯着嗓子催促,我加快了脚步,这顿饭肯定不会再调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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