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岁全天待机、30岁全职带娃,女人2020太难了

在家办公意味着全天待机、随时响应

Rachel,互联网大厂产品经理

我是一个70后,工作前十多年一直在美国软件巨头公司。5年前,临近40岁,我跳槽加入了同行业国内的互联网大厂。

为了应对疫情期间激增的互联网用户需求,正月初三,总监一个电话就把我从假期拽了出来。我和先生居家办公,虽然节省了通勤时间,但每天从早晨8点到夜里12点,工作和生活搅拌在一起,日子昏天暗地。以前虽然也经常加班,但还有结束工作的那一刻,而现在成了全天待机,随时响应。

电话会议一天到晚几乎停不下来。女儿小学高年级,也要上网课,怕影响到对方,一家三口都戴着耳机,各自守着一角。电话会议时,常常听到那些有幼儿的同事家里传来孩子的呼喊吵闹。有些同事不得不借别人的闲置房办公。

好不容易周末有点空闲,我们只敢开车到无人的远郊透透气。在西山脚下的郊野公园,不知谁用木屑拼出了武汉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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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终于复工,安检的闸机已经升级了戴口罩识别功能,大堂里比往常空了许多,亲切也有点陌生。

意外的是不少同事在这个期间提出离职。一月份曾和我对接过重要产品上线、此次稳获晋升加薪机会的台湾姑娘也离职了。疫情引发了她父母对一家人两地分居的焦虑,她回北京搬家时,我们为项目获奖庆祝,也是与她的告别,我送了她一本《巨流河》。

工作十几年,我几乎一直认为世界是平的,每个季度、每个月都能见到很多来往出差探亲的老朋友,但今年,国内外的交流变得异常困难。世界好像随时能连线,又好像远隔重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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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办公那段时间,女儿的网课安排并不是很满,不得不给她买了一堆在线辅导班,从语、数、英到编程、绘画……把我们无法陪伴的时间填满。

但是看到她一天到晚抱着iPad窝在沙发一角,还是让人心疼。我尽量抽时间陪她,学校让做风筝,我从网上买了材料,与她一起剪、贴、拍照,又去公园放飞,当风筝稳稳地在蓝天上飞翔时,我不由得拉紧了女儿的手,也许不久的将来,她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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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初,女儿眼睛上长了霰粒肿,做了小手术。不能上学也没法看书和屏幕。我和先生都要上班,只能把她自己丢在家里。她想要宠物作伴,我买了一条斗鱼送给女儿,被她精心地养在阳台上的小鱼缸里,起名叫“目目”。“目目认识我了,我一走过去,它就游到水面上向我摆尾巴……”无论我多晚回家,女儿都会等着我,与斗鱼的互动成为她每晚给我讲的“睡前故事”。

6月中旬,北京的小学终于恢复上课,女儿穿上校服,在近郊西山的山顶上,她站在树下默默远眺。漫长假期就要结束,开学即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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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以来,我竭尽所能地在工作与家庭之间寻找平衡。工作和家庭的忙碌,让我几乎没有个人时间。就连出差在外地,日程也总是安排得很满,而一旦结束工作,我都是直奔机场。我需要立刻回家陪伴孩子,让另一半能够去出差、去开会、去工作。

不光是我,我身边的无数职场女性朋友也都是类似的状态。原本我以为,这样高压的生活和工作节奏已是极限,而疫情期间的经历又刷新了我对自己抗压能力的认知,让我觉得一个女性的韧性远在普通人想象之外。

在南方小渔岛独自带娃,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小王子,全职妈妈

我是一个平面设计师,副业手绘插画。工作之余,我喜欢看展览、养植物、分享美食、压马路,还养着一只叫“小白”的肥猫。原本简单的生活被我织成了一朵云,但是今年5月一个小生命的降临,突然裹着我落入凡间。这个新身份让我体验到初为人母的充实和欢乐,也让我差点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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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份的北京妇幼保健院产房内,阵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我袭来,我用自己的身体真真切切丈量了“痛不欲生”的长度。21小时后,“小鱼儿”终于肯“游”出来。因为夫家在海岛上,儿子因此得名。

小家伙闭着眼睛躺在我旁边,脑袋上黏着长长的头发,小脚丫红通通的,软软、小小的一只,可爱极了。然而喜悦还未散去,分别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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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工作变动,为了更好地照顾孩子,我不得不先回老家暂住。这个决定如一场海啸,席卷了我精心打理的小家,一样样地打包,一样样地扔,翻越满地狼藉,来不及好好告别,我抱着未满月的小鱼儿随婆婆翻山过海,去往两千公里外的南方小渔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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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二次来。夏天的海岛闷热潮湿,即使一动不动,依然大汗淋漓。或许因为环境的变化,小鱼儿成了个“夜哭郎”,原本完整的睡眠,被循环往复的哄睡、喂奶、换尿不湿切割成一个个孤独的薄片,悬挂在湿热的长夜,唯一的陪伴是窗外木麻黄的沙沙声。

好在白天有婆婆帮忙,我仍可以挤出时间一个人压马路。在远离陆地,远离朋友的岛屿上,临近的十几条街道被我转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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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在岛上还遭遇过一次突发状况,午睡时突然全身红肿,医生说是过敏,打了一针,一刻钟后红肿就消了。那是我第一次面对孩子生病,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对疾病的恐惧,浑身冰凉,紧张到不能完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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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个月后,我独自带小鱼儿回到北京。

作为一个全职妈妈,一睁眼我就得全天在线。给儿子穿衣服、换尿布、做早操、听儿歌、读书,还要搬家,接单工作……少了婆婆的帮忙,我一个人兵荒马乱,经常画着图就睡着了。

刚搬家的头半个月,龟背竹干了,水培植物的叶子枯黄了,以前的兴趣爱好——走河、看展览、在城市中漫步,都变得遥不可及。以前喜欢做饭、分享美食的我,现在连早餐都得靠外卖。

某天,我无意间摸了一下刘海,手指间缠满了脱落的头发,触目惊心。而那些孕妇斑不仅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还加深了,黑眼圈也尾随而至。

有时候我会想起,在海岛上,假期回家的先生抱着儿子坐在沙发上逗他玩,我和婆婆在厨房做饭,屋里屋外的烟火味和孩子的笑声杂糅在一起,那才是我想要的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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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最初的忙乱,我逐渐适应了新生活和新身份,家中也恢复了秩序。炒饭还是可以做的,植物摆上阳台,插画偶尔也能画上几笔。小鱼儿会认真听我讲话,还会跟着哈哈大笑,而小白只要听到小鱼儿哭,就会“嗖”地窜过来查看情况。

阳光好的午后,小鱼儿睡着了,猫窝在种绿萝的花盆里,我会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表扬自己:“看,我也可以照顾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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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离开后,留下的影像是通向他们的最后桥梁

叶岚,自由职业

我曾就职于一家软件公司,孩子出生后辞职,照料孩子之余,我也在重新规划未来。对我而言,2020年最重的色块是黑色的离别,而影像则引领我找到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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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0日,奶奶去世。由于北京第二波疫情,我无法回家为奶奶送行。

爷爷奶奶到九十多岁还恩爱如初,原来奶奶喜欢抗日剧,爷爷都陪着她看。去年9月爷爷走后,没人敢在奶奶面前提起这件事,但是我觉得奶奶能感知到。后来,奶奶基本不睁眼睛,也不再说话,更不会问爷爷去哪了。

我猜在奶奶生命最后的时光,内心一定有很多的悲伤,但是无处倾诉,无人能安慰到她,她只好一个人静静地等,等着8个月后与爷爷在另一个世界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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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我回广西参加奶奶的百日祭,头天晚上,叶家村下了一夜雨。请来做仪式的道公从早上进村就开始唱,叔叔姑姑们轮流上前跪拜,一场隆重而彻底的告别。

原来爷爷奶奶在,心里总有牵挂,我会常回来看看。如今两位老人都走了,之后可能鲜有机会再回故土。我立在人群中,爷爷奶奶包括父亲的悲欢人生像被翻开的书,在眼前一张张浮现。

我曾为爷爷奶奶做过一本影像书,那是我给爷爷奶奶的礼物,也是留给自己的一个线索。

我做的第一本书是《父亲》。

作为家中的小女儿,我自幼被父亲宠爱,上学之前,父亲出差都会带着我,四五岁时我就去过很多地方,遗憾的是父亲因病过早离世。在先生家,看到公公和他的花园,我不由得想起父亲,而他的模样在我层层叠叠的日子里却一天天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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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把父亲留住。

从父亲年轻时的寸照到公公的爬山虎,再到儿子稚嫩的笑脸,影像牵着我穿越时间隧道,回到往日。这本书像是一部在纸页之间放映的电影,流淌着两代人和两个家庭的故事。亲人离开,那些留下的家庭影像是通向他们的最后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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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拍摄到做书,从给自己做书到给别人做书,对亲人的爱与不舍让我越来越接近家庭影像的本质,也走得越来越远。

杭州书展上,我带着17本家庭摄影书参展。展位前挤满了年轻人,他们被书中的影像勾起属于自己的回忆,热烈地谈起自己的孩子、父母和爷爷奶奶。

我一直觉得我的生活挺平淡的,如果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是照顾孩子和先生,日子就像流水一样很快过去了。编辑摄影书为我打开了一道门,我不能只在门口站着,而是要融入其中,并且感同身受,这让我得以走进一段段不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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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即将结束,虽然这一年有很多悲伤的事情,但是我也看到了希望。有很多的家庭故事正等待着被呈现:它们可能是关于自己和亲人的一段绵长时光,也可能是一场告别;可以是厚重的,也可以是轻盈的。

撰文|焦冬子 摄影 |Rachel 小王子 叶岚 编辑|焦冬子 迦沐梓 周安 出品|腾讯新闻谷雨工作室

出品人|杨瑞春 主编|王波 责编|程婕 运营|张箫 胡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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