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凡,妈妈跟你说实话,我们是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爸爸妈妈没有任何背景,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就指望你,通过高考鲤鱼跃龙门了。”
“一个暑假我给你报个补习班,原指望你好好学习成绩能上去,结果呢,断崖式地下滑,你对得起我吗?你为什么一点不随妈妈?”
看过电视剧《小欢喜》的观众都知道,这两句都是该影视剧中的经典台词。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大人真是绞尽了脑汁,费尽了心血,可这结果如何,还得由孩子本人来决定。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这两句话应该是中国人最为耳熟能详的口头语之二了。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普通家庭对于孩子教育问题的重视程度一日深似一日,为了能让下一代接受到更好的教育,哪怕是家长心目中“更好的教育”,他们能做出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来。
“港深跨境学童”,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应运而生的群体。
什么是“跨境学童”?其实这是大家对时下选择某一种就学方式的学龄儿童的称呼,具体来说,这是一群生活在深圳而在香港就学的孩子。
具体产生时间要追溯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时的深圳远没有现在繁华,人口少,而与之毗邻的香港人数众多而资源充足,随着人口流动和发展,香港与内地的交流增多,两地之间联姻进而组建家庭的情况也增加,于是产生了所谓“单非”和“双非”的家庭,顾名思义,是指“一方不是中国香港人或双方都不是中国香港人”。
由于对岸更加优质的资源,很多人选择到香港产子,这些孩子在香港出生,拿着香港的身份证,却居住在深圳,几年之后,孩子上学成了急需解决的问题,这些在内地工作或生活的家长认为香港的就学环境和教育更为优质,于是便让孩子在香港就读,而生活依旧在深圳。
然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深圳还是一个小渔村,短短几年间,这个年轻的城市发展成为了国际化的大都市,当年仅有一小批的跨境学童,如今也扩大成为非常庞大的群体,他们的生活又变成什么样了呢?
一、“跨境学童”生活一览
采访他们生活的记者,将这样的生活经历称作《双城记》。
“朝六晚六”,往返于两个城市之间,早上六点起床,七点准时到达口岸,被送往香港的学校,经过一天的学习,晚上五点从香港返回深圳。
天天如此。
对于家长来说,一天的生活则是从清晨五点半开始的,做早餐、送孩子、接孩子,这些工作在日复一日中成为了铁一般的秩序,送孩子出关之后,才能开始忙自己的事情。这样的生活,每位跨境学童的家长都要接受。
相对年长一些的孩子,可以独自通过保姆车的方式,与同样是跨境学童的小伙伴们一起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但年纪较小的孩子,则需要家长一路陪同,将他们送到学校。
出入关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为了保存体力,这些孩子的家长通常会选择在香港打份义工,或者在香港的商场闲逛,直到等回放学的孩子。
这些孩子每天平均上下学时间是四个多小时,为了节省时间,有些家长干脆在福田口岸附近买起了房子,也就是所谓的“学区房”,唯一不同的是,房子在这一边,而学校,在深圳河的对岸。
这是疫情之前,跨境学童的生活,复杂,但还算井然有序。直到疫情打破了这样的平衡。
疫情期间,香港学校对内地学生采取网络授课的方式。一间教室,一边是摄像头,一边是香港的学生,老师站在中间。
长期不能返回学校,网络授课的形式以及疫情发展的形势,让这些跨境学童的学习受到了严重影响,不能跟香港的学生保持同样的学习效率,甚至家长不盯着,就总会开小差。
求学受到了阻碍,不少家长开始考虑让孩子回到深圳来读书,俗称“回流”。但想要回来,并不是那么容易,这场疫情加速了学生的回流,也加速了学区房的涨价。
有资料显示,拿福田口岸的皇岗举例,此地一度出现抢购学区房“热潮”,好的学区房普遍涨价了10%~15%。头天看一套学区房760万,第二天就涨到了800多万。
并不是每个家庭,都承担得起这个成本。
自2003年港澳自由行开始,到2013年香港实施“零双非”政策,十年间,有超过20万的内地孩子在香港降生。这当中,有超过3万名学童每天涌入口岸,跨境入学。
而“零双非”的政策则表明,跨境学童即将成为历史,最后一批跨境通学童,会在几年后彻底消失。
二、跨境学童”之殇
家长“赚钱在香港,花钱在深圳”,孩子享受更优质的教育,这是跨境学童为什么产生的重要原因之一,而能够享受所谓的更好教育,是所有理由中,看起来最为正当的一个。
那么,对于跨境学童本人而言,他们又是否享受这种生活呢?
知乎论坛网友,一名网友以自身求学经历为例,打开了“跨境学童”生活的冰山一角。
这位网友自称是最早一批跨境学童,父亲是中国香港人,2006年读小学,每天从家门口乘坐保姆车到罗湖口岸去香港上学,放学再回家。对于他来说,到香港就读似乎并不是一件特别令人开心的事情。
“一道关卡,两种语言,两种生活”,每一个跨境学童都在经历这些,而比语言更为难搞的,是内地与香港之间两种文化的巨大差距。
网友回忆,他小学一年级第一次上英语课的时候,老师让每一位同学写下自己的中文名和英文名,而他这种“幼稚园没在香港读过的”,不知道老师所谓的英文名是指什么,导致没能完成任务被老师批评。
其次,是生活方面的各种细节带来的困扰,他的普通话永远说得比粤语要好,在学校是不可能讲普通话的,这些也会使他有意无意受到周围同学的排斥。内地与香港的差距,有时仅仅体现在日常用品上,他的书包、文具,永远比香港同学的更为“土气”,这种自卑感一直让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他没有香港本地联系的通讯号,没有要好的香港本地同学,但大家约好去哪里玩耍时,他永远要为赶时间回家而无奈错过,这种不合群不是出自本人的意愿,但不得不成为横亘在他与香港环境中的一道坎。
跨境学童来到香港,自然是为了学习。但每日的奔波和辛苦,其实并不利于学生的学习。
“两岸的教材和学习模式根本就是天差地别,连高考的考试制度都不一样,怎么学?但如果在香港补习,周一至五大课通常是晚上七、八点才开始上,跨境回家又是个麻烦……我没觉得自己学到了什么。”
香港同学不懂内地同学的梗,内地同学融入不了粤语的生活环境,就连学习,也只能抓紧在学校的时间,回家之后,甚至想补习,都没有地方。
这是20万跨境学童都面临的窘境,在最初,可能更为严重。
一则采访中,记者问这些跨境学生,如果让他们自己来选,会不会选择到香港去上学?
“我对我现在的班级并没有太多的融入感,如果让我自己来做选择,我不会到香港去。”
一个小姑娘如是说。
三、是教育,也是江湖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不管是什么阶层,想要让下一代享受更优质的生活,是所有父母的心愿。住在深圳的普通人尚且如此,明星就更是如此。
同样是香港,但教育资源仍然有高低之别。
刘恺威和杨幂的女儿“小糯米”,如今到了就学的年龄,据媒体爆料,她就读的幼儿园,只有家长和孩子都通过了面试,才能够获得上学的资格,学费自然也不会便宜,一年二十万左右。
而张柏芝为了让儿子得到最好的教育,将孩子送进了一所私立独立的国际学校,全年学费为114500港币,即人民币78万余元,这还只是学费,这些就读学生非富即贵的学校,每年还有高昂的学杂费和各种其他开支,加起来早已超过了百万。
最夸张的似乎是赵薇,她为了让女儿小四月接受更好的教育移居住到了香港,还在寸土寸金的香港买了三座学区房,花费超1.5亿。
有钱人瞄准的视野,远远不止香港。为了让孩子接受优质的教育,明星移居的移居,陪读的陪读。比如田亮,他的女儿所就读的学校,只招生非中国籍的学生,这家幼儿园有着纯英文的教学环境,学费从6.6万到16.8万每年递增。
能够看出来的是,不管是明星还是普通人,只要还有一分能力在,作为家长,都在想尽各种办法,让自己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李湘花费重金将女儿送进国际学校,陈小春将Jasper送进香港知名国际学校,李小璐将女儿送进贵族学校等等,这些例子都能反映出“教育”这片江湖的腥风血雨。
结语
我们必须承认,对于教育质量的关心,再如何热切都不为过,但我们同样要思考,难道为了教育疯狂砸钱,枉顾孩子的接受与否与家庭条件,就是对的么?
高晓松曾在《奇葩说》中讲到,名校是镇国重器,教育是为了让世界相信真理。董仲蠡在《教育的意义》演讲中也说,“曾经我们说读书无用,才学与财富不成正比,造就了这个社会浮躁的状态。然而什么都可以浮躁,唯独教育不可以!”
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强调教育的重要,不如说,是在强调知识和信仰的重要性。
什么是教育?
一首写在民国时期的幼儿园校歌这样写道:
“生活兮教育,我们生命唯一之伴侣,为汝勤力,不分旦夕,为汝驰驱,不顾险夷,人生意义在利他,他利己亦利,生命兮教育。
淳朴兮孩子,未来世界好坏之主体,浑然心地,不知害利,乐哉游戏,不计非是,社会价值在没我,没我以利人,先利小孩子。”
教育的本质,在于传承,让人明辨是非,明白人之所以为人的关键,在于教化,其本质与物欲和金钱其实是全然相悖的。
孔子教化弟子三千,并不看中束脩,即便在教育逐渐垄断的当代,教育普及程度依然做到了很大程度上的进步。每年靠勤勉读书考上名校的学生中,固然有精英之后,但未尝没有贫寒子弟。
要追求更优质的教育可以理解,但在盲目之前,我们是否应该设置一条界限?这是值得所有跨境学童的家长去反思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