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我来保护你
文/高洪新
月儿是个苦命的孩子，出生第二天，就被重男轻女的父母托亲戚送人。
打算收养的这户人家，因女主人生病，突然改变了主意。养，没人养；送，送不回。这可怎么办？看到襁褓中的小丫头哭成了泪人儿，受委托的亲戚心疼地直掉泪。“总不能扔到大街上，让狗啊猫啊叼走吧。没人要，我养！”这位母亲毅然做了决定：再苦再难，也要把孩子拉扯成人。
其实，她的家庭并不富裕。上有双方老人，下有两个儿子。善良的丈夫非常支持她的决定，满心欢喜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到来。那天是农历八月十六，晚上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夫妻俩抬头看看天上的圆月，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这丫头八月十五的生日，是富贵命哩。家家户户都团圆赏月，就叫她月儿吧。”
月儿妈也是被抱养的孩子。家里弟兄姊妹多，吃不上饭，爹娘怕她饿死，干脆送了人。打小没见过亲爹娘，这是月儿妈心中的痛。所以她格外心疼月儿，把她当成手心里的宝，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儿子们见妈妈太偏心，忍不住大哭大闹：“你还是俺亲妈吧？光疼你闺女，等你老了，指望你闺女吧！”
“三年的活没处找，三年的孩子满街跑。”转眼间，月儿到了上学的年龄。两个儿子念书都不行，没文化的妈妈把希望寄托在了月儿身上。送月儿上学那天，妈妈给她买了新书包，扎了两个漂亮的小辫子。月儿蹦跳着进入校门，妈妈在门外望了很久很久。
有一天中午，月儿哭着跑回家。原来，班里有人说她是捡来的孩子。关于月儿的身世，月儿妈从未提起过。惊恐之后，她瞬间恢复了平静。“谁说的瞎话？我去找他！”妈妈气呼呼地拉起月儿去了那个男孩家。男孩的妈妈一个劲地赔不是：“七岁八岁狗都嫌，嫂子，你千万别跟小孩子生气。月儿就是你的亲闺女，要不，你这么疼她？”看着蔫头蔫脑的男孩，再看看凶巴巴的妈妈，月儿打心眼里高兴：有了妈妈的保护，她再也不怕别人嘲笑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月儿12岁那年，爸爸骑摩托车外出做生意，回来的路上不幸遭遇车祸。月儿家的天塌了，懂事的月儿陪着妈妈一起流泪：日子比树叶还稠，以后可咋过呀。
两个哥哥都成家单过，家里只剩下月儿和妈妈相依为命。吃饭的时候，妈妈会多摆一副碗筷；没事的时候，妈妈会望着爸爸的照片流泪。月儿也想爸爸，可是她不敢守着妈妈哭。那样，妈妈会更伤心。她会趁妈妈下地的时候哭个够，再把脸洗干净。小时候，他们三口在一起多么快乐啊。每逢爸爸赶集回来，都会给月儿买好吃的。有时爸爸还故意逗她，把好吃的举得老高。月儿够不着，急得直跺脚。爸爸赶忙蹲下身子，把好吃的递给月儿，再一把把她抱起来。有爸爸妈妈的疼爱呵护，月儿觉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自从没了月儿爸，月儿妈整天沉默寡言。有好心人劝她：“日子这么难，别让闺女念书了。女孩子迟早是人家的人，让她下地干活吧。”月儿妈总是摇摇头：“那可不行，我不能因为家里穷，就耽误孩子一辈子，她爸爸也不会同意的。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孩子念书。”
妈妈无私的爱和默默的支持是月儿发奋读书的最大动力。月儿很争气，年年被评为三好学生。读高中后，学费、生活费成了大问题。月儿妈愁得晚上睡不着觉，总想出去找个活干。经亲戚介绍，去了县城一家做保姆。那是一个双职工家庭，雇人照看两个孩子，每月给200元工资。月儿妈一面做工，一面抽时间照管地里的庄稼。月儿妈利索、勤快、爱干净，深得雇主信任与欢喜。把两个孩子看大后，又帮他家照顾老人，就这样一直做了12年。
人的名树的影，月儿妈落了个好名声。很多有需求的人家，都愿意找她做工。在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中，这个坚强的女人忘记了所有的伤痛。
高中毕业后，月儿考上了大学。她既欣喜又内疚：家里没钱，妈妈又得作难了。“你一个孩子家，不用瞎操心。有妈呢，我去想办法。”于是，妈妈走东家串西家，给月儿凑齐了学费。这些年妈妈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月儿很体谅妈妈的难处，从不和同学比吃穿。
月儿在外地上学，妈妈在外边打工。只有逢年过节，娘俩才能团聚。妈妈心里有太多的苦，从未曾说起过。她大字不识，却有自己的处事原则：穷了最让人瞧不起，给别人说，没人施舍给你；给孩子说，光增加孩子的思想负担。
“当家方知柴米贵，养儿才知父母恩。”月儿成家了，有孩子了，更加体会到妈妈的艰辛与不易。可是当妈的，一辈子总觉得亏欠儿女。月儿妈常年在外地做工，不能帮她一把。只有给孩子做些棉衣服，稍微弥补一下心里的不安。
月儿忘不了那一天，话赶话，哥哥说出了她的身世。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庆幸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妈妈流着泪，非常歉疚地说：“孩子，你不会怪我吧。本打算临死前再告诉你，怕你把我舍了，以后不管我了。”妈妈的眼泪流到腮边，月儿特别心疼。她动情地说：“妈妈，请放心，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有一次在姥姥家，表姐不知何故，狠狠地数落月儿妈。月儿妈实在忍受不了，发疯般地跑到大门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月儿随即追出来，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妈妈，那么苍老，那么无助，那么弱小，她心如刀割。月儿突然觉得：妈妈老了，需要有个人为她遮风挡雨了。
无情的风霜染白了妈妈的头发，催皱了妈妈的容颜。曾经身强力壮的妈妈，腰身已不再挺拔。月儿已经三十多岁了，她和老公完全有能力撑起这个家。月儿把妈妈接到城里来，她说，妈妈七十多岁了，操劳了大半生，也该歇歇啦。
又是一年中秋夜，月儿紧紧依偎在妈妈身边，倾诉着心里话：“妈妈，月亮之下，有了你，我才有家······从今往后，就让我来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怕。我是你的靠山，为你独挡一面；我是你的大树，为你遮挡风寒······”
【作者简介】高洪新，女，高唐县第二实验小学语文教师。喜欢读书，梦想成为会写作的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