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升小学面试那天,我彻底地跟她发了火。
大清早去了,汗滴禾下土的天气,老师要他们在衣服外面罩上有编号的小马夹。我忍不住左右窥看:小年没有找错编号,穿衣动作也一气呵成,速度高居第二。我才比较安心。
小朋友们排成队——小年排队算快,站的位置也准确,不像有些小孩,许是不太识数或者不知排队为何物的,到处乱钻——一二三,上楼面试去了,不一会儿,一个个下来。
小年姗姗下来,我赶紧迎上去:“你们在上面干什么了?老师问什么了?”
小年板着脸,不笑:“老师把一个摄像头放桌上,然后问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半晌不作声,她扭脸不看我:“忘了。”
我大急,哪儿有这么几分钟就忘了的?难道她走神了,没听老师说话?我无限担忧,仿佛看到了她的小学生涯:老师在上面讲得绘声绘色,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我提醒她:“是不是问你妈妈有没有打过你?”
她很不情愿地扭来扭去,我紧抓着她:“你怎么回答的?”强行把她的脸转向我,“看着我,你怎么说的?”
她的眼睛,始终不看我,百般无奈,声音很小很小:“我没有说话。”
噌的一下,我火从心头起,又像被人劈开顶心骨,泼下一桶冰水。刹那间,冰火两重天,我简直万念俱灰,不知不觉间音量就提高了:“你为什么不说话?老师问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就是没有对不对?你就大大方方说‘没有’不行吗?”最后一句,完全是在吼。要不是旁边太多的家长,我只怕早已暴跳如雷。
听过不止一位父母说:“哪怕我的孩子是江洋大盗,我也愿意违背国法,包庇隐瞒,容他浪迹天涯。刀山我上,火海我下,我承受所有的罪责,只为保护我的血,我的骨,我的子女。”如今我的女儿是在说:“我妈妈做了错事,但我得护着她,不能让她被批评,宁肯她不知道,她不理解,就算她吼我骂我,对我发脾气,也在所不惜。”
爱到底有多少种面目?数也数不清。我们从小就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原来不只是老母鸡会张开羽翼,小鸡也会这样做,虽然它的翅很短很短,远未长成,只有几根淡淡的黄绒毛。我不算护犊的妈妈,我的孩子,却赤胆忠心地护卫我。谁能说,多年的付出没有回报?
而小年,正开心地满屋乱跳。另一个原因是:面试通过,她拿到了心仪学校的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