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课的那些日子
文/杨在华
执教四十年,由一名代课教师,成长为一名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一路走来,风风雨雨,坎坷曲折。回忆代课的那些日子,虽有艰辛与委屈,却也收获满满,记忆犹新。
1978年夏季,我跨出高中的大门,成了一名临时代课教师。
因为只是临时代课,哪里有人请假或公干,就被安排到哪里。秋季开学不久,朱陈村一名女教师生养,请了两个月假,我就顶了她的岗,走马上任了。学校离家有十几里路,没有自行车,全靠十一号步行,平时只好寄宿在学校,星期天才能回家。
我教的是四年级学生。农村学生淳朴憨厚,倒也好教,就是纪律执行不严格,总有迟到现象存在,批评教育了也不怎么在乎。
周一的早晨,外面大雨如注。为了按时到岗,五点钟的时候,我就打着伞出发了。伞是老式的,覆盖面大,虽然柄粗,沉甸甸的,因为风小,尚能应付,但脚下的泥土路,却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大路上走的人多,土压得实,相对好走一些;小路走的人少,因为雨水的浸泡,泥泞不堪,十分难走。
偏偏路途远,有不少的小路。我脚上穿的是矮帮子橡胶套鞋,踩在泥泞之处,艰辛异常。有一次,陷在厚实的烂泥里,用力一拔,结果人与鞋子分开,跌了一个跟头,衣服袜子都弄脏了,狼狈不堪。大约两个半小时后,我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学校,此时,刚打预备铃,我虽精疲力尽,却分外高兴。
换了外衣,我便精神抖擞地去上课了。学生看到我,一下子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老师,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我是老师,更应遵守纪律,怎么能把你们丢在教室不管呢?”我意味深长地说。几个平时经常迟到的学生脸一下子红了,小脑袋恨不得藏到桌底下。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后来,那几个学生竟然很少迟到了。这让我初步体会到了言传身教的作用,也认识到了教师工作的重要性。
一晃,我做了两年半的临时代课教师。全乡共三十个学校,我去过十几个。代课时间最长的三个月,最短的只有半个月,其中的辗转辛苦无法言喻。然而,我没有任何怨言,因为,我已深深地爱上了教师这个职业。
暑假里,在中心校教书的二叔带回一个好消息:乡里要通过考试,招聘三名长期代课教师(像正式教师那样安排工作,寒暑假也发工资)。二叔说,他已帮我报了名,要我抓紧时间复习。我欣喜若狂,找出课本,废寝忘食地看了起来。
两天后,我参加了考试。考试科目只有语文和数学这两门,一上午就考完了,五十多人参加了考试。晚上,二叔急匆匆来了,他是来报喜的。原来,我考了第二名。我激动得跳了起来,父母也是眉开眼笑。开心之余,父亲喝了两杯,满面红光。
谁知,本是十拿九稳的事却发生了变故。中心校领导将三名考试名列前茅的招聘名单送到乡里审批时,第一名保留,二三两名全部删掉,换上了两名乡干部的子女,而这两个干部子女压根就没参加考试。从二叔口里得知这一消息时,我愤懑不平而又伤感失落。
新学期开始,我依然是一名临时代课教师,哪里差人就去哪里。大约是五月份的时候,我来到了戚吉学校。学校三面临河,离村庄有五百多米远,十分安静,是教书育人的好所在。记得那时教的是初一年级的语文,我尽职尽力,想方设法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因为年轻的缘故,我与学生打成一片,十分投缘,亦师亦友。
端午节前夕的晚上,本村的及离家近的同事们都回家了。我一个人蜷在宿舍里,耳边传来一阵阵杂乱的昆虫的鸣叫声,想着始终是一名临时代课教师,前途未卜,苦闷彷徨之感油然而生。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钟时,我正默默地喝着米粥,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这么早?是谁呢?我正诧异,十几个少男少女一拥而入。
“老师,吃粽子!”大眼睛少年,班长小彬从书包里拿出两只棱角分明的糯米粽子。
“吃我的, 吃我的,我的是花生的。”女生雅丽举着两只粽子,不容分说,抢先塞进我的手里,连声催促。
“老师,红豆的。”
“老师,蚕豆瓣的。”
……
其他学生也争先恐后,一眨眼的功夫,桌上的粽子就堆了一堆。草把棕、菱形棕、斧头棕、猪爪棕,形状各异,清香扑鼻。凝视着一张张热情洋溢、稚气未脱的的笑脸,我感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我真切地品尝到了教育工作的甜蜜与幸福,更加坚定了自己脚下的路。
暑假来临,好消息传来。那两名乡干部子女,做了一学期老师,又转行了。一个到了乡政府,一个去了供销社。这一次,我和另一个教师子女(上次考试的第三名)终于成了顶编代课教师。从此,我工作的劲头更大了,班级管理有条不紊,所教学生的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赢得了学生及家长的一致好评。
1983年,市里整顿民办教师队伍,清退了不合格的教师,重新招聘缺编人员。这一次,我顺利通过考试,成了一名民办教师。后来,我考上泰兴师范,转为公办教师。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从教四十年,无论多苦多累,我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因为我挚爱着教师这个平凡而伟大的职业。如今,数十年过去了,那些代课的日子,却依然难以忘怀,因为,它是我人生道路上的一座里程碑,记录了我的成长履历,也镌刻着我的快乐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