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写作业母慈子孝，一写作业鸡飞狗跳。”
“众所周知，辅导班要钱，辅导功课要命。”
“家长就是一天打两份工，一份工偶尔加班，一份工天天加班还要着急上火。”
……
教育“减负”始终在路上，家长们的自我“减负”却进展迟缓。本期“今晚调查”通过掌上天津App、天津妈妈网、腾讯问卷等渠道发起调查，共回收有效问卷395份。从调查结果来看，很多家长已经习惯了完成陪孩子写作业的“任务”，而忘记了亲子陪伴的初衷和学习习惯培养的目标。
改变决定：自己的孩子自己陪
航航去年刚上小学，第一个学期几乎没有任何书面作业，学校又没有安排期末考试。按理说家长应该能松一口气了，可班主任老师在家长群里随口说的一句话，让航航妈妈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
班主任强调的是：家长在家不要总玩手机，会给孩子一个不好的示范，孩子上课、学习注意力不集中，将来是要吃亏的！群里家长们纷纷回应说：我们陪孩子做作业的时候肯定不玩手机，但其他时间难免聊聊工作什么的，今后一定注意对孩子的影响。航航妈妈由此意识到两件事：第一，别人家孩子都有家长陪做作业，自家孩子没人专门“陪”；第二，航航爸爸玩手机成瘾，对航航影响不好。
航航每天放学后都去外公、外婆家吃晚饭、看看书，而航航的外公、外婆都是退休的中学教师，对现在的小学课本知识不了解，也并不认真督促、反馈孩子的作业完成情况，外公更是把“孩子大了就懂事”挂在嘴边。航航妈妈总感觉二老在航航学习的问题上敷衍的次数多、严格的次数少。因此，她和丈夫讨论，想从寒假开始，轮流辅导航航温习功课。可航航爸爸的反应并不积极，夫妻俩为此小吵了好几次。航航妈妈又多次和其他妈妈交流经验，最终决定自己把陪做作业的工作承担起来，“就当是从头开始、读书学习吧”！
八成家长不敢松手
此次调查的全部受访者中，学龄前儿童的家长占9.87%，小学低年级（1至3年级）学生家长占50.63%，小学高年级（4至6年级）学生家长占22.28%，初中生家长占7.09%，其他身份受访者占10.13%。占比约九成的学生家长群体为本次调查的主要对象，其他受访者仅针对少数问题给出了意见。
调查显示，仅有两成（20.28%）家长认可孩子独立完成家庭作业的能力，三成（30.42%）家长觉得孩子还不能独立完成家庭作业，近五成（49.30%）家长说孩子在独立完成家庭作业方面的表现不稳定；由于“孩子独立完成作业”这一事实占比偏低，因此家长对孩子自己写作业的质量满意度不高，仅有19.42%的家长比较满意，21.36%的家长不满意，59.22%的家长觉得孩子自己写作业的质量太过一般。较为接近的两组数据，共同展现出受访家长对于陪写作业的“痛点”——孩子越是没有好的学习习惯，家长就越是不敢轻易松开手；而家长越是“扶着走”，孩子就越是养不成独立自主的学习习惯。
“课外之外”还有作业
近年来，中小学生作业的总量已经受到教育部门严格控制，低年级一般不留书面作业，高年级书面作业量压缩到了比较合理的范围。针对目前的家庭作业量，受访家长们有怎样的评价与建议呢？
图1
在学校布置的作业量并不大的情况下，仍有半数左右（49.86%）受访家长每天陪写作业需要半小时至两小时，三成多（32.95%）受访家长陪写作业的时间超过两小时；能够在半小时之内（14.08%）和几乎在校写完作业（3.11%）的孩子占比不高。这又是为什么呢？
72.83%的受访家长在调查中承认，学生在完成学校作业之外，还要完成课外辅导班布置的作业。“陪写作业”带来的问题与矛盾，并非只来源于学校作业的压力，也与家长自身的选择和决定紧密相关。
坚持“陪写”：只是“陪伴”也很好
直到期末考试前，徐女士都在陪孩子写作业。孩子今年夏天升六年级，对于妈妈的陪伴已经显示出小小的“逆反心理”，会主动和妈妈谈判：“你别老陪我写作业了！”徐女士提了个交换条件：“如果你愿意在完成作业后给妈妈讲一遍作业，妈妈就不陪了，就等着最后听讲。”孩子耐心不够，尝试了几次后只能继续接纳妈妈陪写作业。
“我其实不是因为作业才陪他的，我就是习惯了多陪陪孩子。孩子小时候我就总陪他玩，几乎没说过‘你去看电视、看手机’之类的话，我可以陪他聊天、陪他读童话、陪他玩游戏。别人问我累不累，我没觉得累过，我觉得这不是作为母亲最开心的时刻吗？你白天要工作，晚上回家也看不到他，那多没意思！”徐女士说自己也犯过错，就是在孩子上学前帮忙预习了拼音和算术，结果孩子一年级时学得特别费劲儿，因为妈妈讲的和老师讲的总不一样。认识到问题在自身后，她就不再尝试直接给予孩子作业方面的指导了。就算孩子开口求助，她也只负责帮忙翻参考书，找到类似的题目给孩子自己看。这种“陪写”的成效不明显，作业的正确率也难以保证。
“三四年级时，他们班换了一个临时班主任，对家长的要求比较多，经常在微信群里批评人。我有段时间被点了好几次名，其实心里也委屈、也生气，但我觉得成年人不必时时处处撑着面子放不下。我就私信老师，说我很认真陪孩子写作业了，是因为个人能力不足，帮不了大忙，请老师体谅。老师当时挺严厉，但后来在课上、课下对我们孩子还挺关注的。”徐女士分析说，老师可能并不指望家长什么都会，只是希望家长能持积极配合的态度。她预感孩子上初中后可能对个人空间的需求会更强烈，“到那时我就不陪他了，不然他会觉得我不信任他”。
“陪”出来的家庭矛盾
在受访家庭中，妈妈是辅导孩子写作业的主力，占84.79%；有三成家庭中的爸爸也会参与辅导；而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占比略低些，为11.83%；在极少数情况下（2.82%）也会有其他亲属参与辅导功课；仅3.10%的受访家庭中无人辅导孩子写作业。
八成多家庭都因为陪写作业而产生过矛盾，其中43.94%的家庭偶尔爆发矛盾，40.85%的家庭经常会为此发生矛盾冲突。这些矛盾主要集中在家长之间或者家长和孩子之间，比如讨论答案意见不统一（69.86%）、因孩子顶嘴而情绪失控（57.53%）、家长之间出现矛盾冲突（56.16%）等。另有43.84%的受访家长表示，曾经因为陪写作业而对老师产生不满情绪。
家庭氛围容易紧张
陪写作业，不同于其他亲子活动，当家长和孩子身处其中时，家庭氛围不免会变得严肃而紧张，家长负面情绪也会更集中地爆发出来。调查显示，在家长情绪感受中占比最高的“烦躁”（51.46%）超越了“快乐”（50.49%），无奈（30.10%）和厌倦（30.10%）也高于轻松（29.13%），紧张（29.13%）则高于甜蜜（21.36%）和满足（19.42%）。
陪写作业的压力来源于何处？调查显示，在家长承担的众多情绪压力中，孩子考试成绩带来的紧张感不容忽视。近五成（49.30%）家长会对孩子的期末考试成绩感到紧张，27.04%的家长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仅23.66%的家长不会为此而感到紧张。
放弃“陪写”：气大伤身不值得
李女士不陪孩子写作业已经一年多了。即便在去年居家隔离期间，她也只是在孩子上网课遇到技术问题时，才短暂参与一下。
“我小时候成绩不错，初二以前的作业甚至不用拿回家写，在学校就能完成，所以刚开始辅导孩子功课时特别有信心——那时候我挺爱上母婴论坛的，解答别的家长的疑问，分享家庭教育的小故事，网友们还猜测我的本职工作一定是做老师的。我也有点骄傲，对孩子的学习就抓得更严格。我给他做学习计划，整理知识点，一道题一道题地陪着他‘抠’。一开始成效不错，老师经常表扬孩子；后来就不行了，有些题反复讲很多遍，还是做不对。我一着急，他就害怕，瞎写一些不知道哪儿来的答案。有时候真是全家崩溃，我哭得比他厉害，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刚睡着就在梦里考试做题。”
由于压力太大，李女士的身体出现了健康问题。“大夫问我，是不是脾气不好，总打架生气？让我多休息、少生气。”她说，不陪写作业之后，反而想明白了很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 “（孩子）学习好，不是家长陪出来的；（孩子）学习不好，也不是家长不使劲儿。成年人的工作能力还有差距呢，家长怎么能替孩子决定答对几道题、考出多少分来？”她现在尽量只看孩子身上的优点，亲子关系反而更融洽了。
“不再奉陪”又能怎样
当满分设为5分时，家长们给自己陪娃写作业的成效打分均值为3.42，即有一定成效，但并不特别突出。那么，家长为什么要坚持陪写作业呢？
图2
根据受访家长反馈，在陪写作业的过程中，对孩子学习能力的不信任、被动完成老师布置的工作以及履行身为家长的“职责”等理由，超越了帮助孩子“培养习惯”“提升效率”的初始目标。
如果从现在开始，不再陪写作业又能怎样？57.47%的家长担心老师会批评自己；51.14%的家长认为亲子关系会更亲密，家庭关系会更和谐；50.38%的家长认为孩子不会自觉、自主地学习，成绩会下滑；也有27.59%的家长觉得如果不陪写作业，就会被亲朋好友、其他家长认为对孩子的关心不够，可能会受到社会舆论的指责等等。
综上所述，帮助孩子提高学习成绩、培养学习习惯、提升学习效率固然是家长陪写作业的原因，却已不再是主要原因；家长们虽然认识到陪写作业有带来家庭矛盾、影响亲子关系的可能，但为了不被包括老师和亲朋好友在内的社会舆论批评，只能机械重复、长期坚持。
大多数家长毕竟不是教育专家，社会对于家庭教育的责任和功能也不应过分夸大。在给家长“减负”的道路上，严控作业量、叫停家长“批改作业”只是开始，接下来还应由教育系统、有关部门与单位共同努力，逐步构建起适合现代社会的家庭教育服务体系，才能真正让家长“解脱”，让家庭和谐，让孩子们获得更高质量的爱与教育。
摄影 本报记者 张立
本版制图 雷蕾
今晚调查
作者：张译丹
来源：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