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商报记者 金慧
近日，在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发文剑指在线教育乱象缺失监管的背景下，“独角兽”猿辅导种种违规做法再次引发公众的普遍质疑。
正值寒假，在线教育生源争夺战烽烟四起。近日，猿辅导视频广告与其他三家在线教育机构共用同一“老师”背书，再次引发消费者对猿辅导师资水平的质疑。
对此，长江商报记者发函至猿辅导，截至发稿时止，尚未收到官方回复。
1月21日，长江商报记者以家长身份咨询相关教师资质，其客服人员仅表示，老师是有能力获取相关证书的。
长江商报记者注意到，猿辅导官网显示，其拥有教师资格证书老师共计359人。然而，2020年1月，猿辅导宣布全国用户数超4亿，最新数据显示，其正价课用户总数402万。按此计算，绝大多数课程都由带有销售性质的辅导老师指导完成。
而在宣传中，猿辅导表示，为了打造一支高质量的师资队伍，入职老师必须符合两项标准，一方面，必须是具有教学经验的一线老师，另一方面必须是985、211等海内外名校毕业。
猿辅导是在线教育行业估值最高的“独角兽”，备受资本青睐。天眼查APP显示，2020年猿辅导累计获得融资约226.72亿元人民币，占全年行业融资额比例的45%。而去年前3季度其营销费用高达70亿元。
烧钱模式是否还能继续？对此，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汉语学院教授潘先军接受长江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师资对于教育来说是核心，技术只是形式与手段，没有过硬的师资，在线教育就会缺乏根基与灵魂。师资水平会直接影响在线教育的声誉，甚至是导致“崩盘”的“最后一根稻草”。
被指虚假广告遭批评
1月20日晚8时许，位于武汉光谷金融港的创客星猿辅导大楼2—4层，依旧灯火通明。
相比线下培训机构学生家长的爆满，这里的猿辅导更像一家庞大的客服机构。仅2楼所在的办公层被分成6个区域，座位挨着座位的塞满了280余个工位，“家长，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类似声音此起彼伏。
正如猿辅导官方电话客服嘈杂的背景音一样，这里的每个老师都目不转睛盯着电脑，无暇顾及周围。
这只是内部焦灼奋战的一个缩影。经过8年快速奔跑，成立于2012年的猿辅导注册用户已超4亿，成为目前国内网课用户最多的在线教育公司。最新数据显示，其正价课用户总数402万，居行业之首。截至目前，猿辅导以170亿美元的估值成为全球教育科技行业内估值最高的“独角兽”。
但在跑马圈地下，问题和质疑不断。
近日，一则视频广告再次把猿辅导推上风口浪尖。在猿辅导广告中自称“做了一辈子小学数学老师”的专家，在高途课堂里变身为“做了40年的英语老师”，在清华北校中她又成为了专家。
如此“乌龙”事件，1月18日，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文章直指在线教育乱象与监管问题。
对此，长江商报记者发函给猿辅导，但截至发稿，尚未收到任何官方回复。不过，猿辅导在线客服在回复中表示，经了解，该广告由第三方代理商拍摄制作，代理商在沟通广告拍摄时对该演员同类广告发布情况有所隐瞒。公司现已与该代理商解除合作。公司将对广告素材进行全面审查，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值得一提的是，长江商报记者注意到，猿辅导在官网介绍，哲学家周国平、小说家白先勇、文化学者余秋雨、《三体》责编、《科幻世界》主编姚海军均为其邀请的名家。
针对这些名家，猿辅导客服人员向长江商报记者表示，猿辅导经常会举行一些活动会邀请一些知名的学者或作家来做特别嘉宾，并且告知“姚海军老师是猿辅导学科带头人，是猿辅导课程的教研和研发的主要负责人之一，所以在广告中使用姚海军老师作为猿辅导名师代表和课程推荐官。”
然而，在公开报道中，姚海军仅在2016年首届小猿之星作文大赛中担任其中一位评委。
对此，长江商报记者致电《科幻世界》杂志社求证姚海军任职猿辅导一事，其工作人员表示核实后给予回复。但截至发稿时止，尚未收到回复。
湖北今天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李家军，在接受长江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广告法》相关规定，猿辅导为推销其教育、培训服务，对外发布广告，构成法律意义上的广告主。猿辅导对外宣传的信息应与其实际提供服务的信息相一致，若其对外宣传的产品、服务质量、师资或其他信息与实际所提供的不一致，对消费者购买行为产生实质影响的，将构成虚假广告。
服务4亿用户仅359名持证教师
广告风波背后，猿辅导的用户数据和师资水平也备受质疑。
公开数据显示，2017年5月，猿辅导曾披露全系列产品拥有超过1.6亿中小学生用户；2019年11月20日披露，在全国拥有超过2.5亿中小学生及家长用户；2020年1月15日，猿辅导宣称全国用户已突破4亿。两个月时间，用户增长就高达1.5亿。
与用户高增长同步的是，师资水平下滑、辅导老师招聘难度增大，出现供给不足。
长江商报记者注意到，在宣传中，猿辅导表示，为了打造一支高质量的师资队伍，每一位想要入职猿辅导的老师都必须符合两项标准：一方面，必须是具有教学经验的一线老师，另一方面必须是985、211等海内外名校毕业，并且录取率约1%。且每位入职后的新老师必须经过长达12周的教学培训。
然而，在近期猿辅导全国各地招聘广告中，对于辅导老师职位要求显示为本科及以上学历，专业不限，教育类优先。与其宣传的标准相差甚远。
1月20日晚9点，在武汉光谷金融港的创客星猿辅导，长江商报记者随访了几位猿辅导工作人员。不少员工表示，目前正值寒假招生季，公司正在招人。但该人员表示辅导老师职位带有销售性质，主要负责与家长沟通、收集需求和问题，同时需要促成家长报课报班，每个月会有销售KPI指标，沟通能力强可以跨专业辅导。
当记者以武汉某名校生求职时，猿辅导工作人员则直言：“名校生可以直接应聘主讲老师，得去北京，这里多为辅导老师。”
随后，记者以家长身份咨询是否所有老师都毕业于名校时，猿辅导客服并未正面回答。仅表示：老师都有扎实的学科素养以及丰富的教学经验，是有能力获取相关证书的。
至于相关证书，该客服表示：“老师证件正在持续更新中；同时，后台需要审核，通过后会第一时间上传相关证件信息。”
根据猿辅导官网显示的《教师信息公示》显示，截至发稿时止，猿辅导拥有教师资格证书老师共计359人。
在教学模式中，猿辅导官网称一线主讲老师直播授课，课后班主任微信群实时辅导，双师“贴身”辅导。
如果按照4亿用户计算，持证老师数量不足用户数量的百万分之一。即便按正价课用户总数402万计算，也意味着，绝大多数课程都由带有销售性质的辅导老师指导完成。
对此，湖北今天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李家军表示，若猿辅导官网宣称师资均来自名校，但实际提供服务的人员并非具备相应的教育背景，其利用虚假学位学历或者合格证书对消费者作出了明示的保证性承诺，其宣传的师资学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消费者对课程的购买行为，则猿辅导的宣传行为构成虚假广告。
去年融资超200亿营销费占比超三成
面对众多质疑，一路狂奔的猿辅导，却是资本的宠儿。
其投资方不乏经纬中国、IDG、腾讯等知名资本，并且是行业内少见的能够将融资推进到G轮的企业。但对猿辅导来说，盈利也并非易事。
2020年，在线教育因疫情按下“快捷键”。仅去年，在线教育行业融资额超过500亿元，这一数字超过了行业此前十年融资总和。根据天眼查APP显示，2020年猿辅导获得4次融资，融资额累计35亿美元（折合人民币226.72亿元），占全年行业融资额45%。
高额融资下，猿辅导加大营销力度圈地扩张。据CTR媒介智讯的数据显示，2020年6月传统户外广告花费TOP10的品牌中，猿辅导排名第五位；电梯LCD广告TOP10中，猿辅导排名首位，2020年猿辅导前3季度营销费用高达70亿元。
按此计算，2020年猿辅导营销费用占融资额超三成；且根据营销费计算，预计2020年亏损至少20亿元。
在在线教育的赛道里，推广转化率和续费率是资本和行业最关注的指标。一位熟悉猿辅导的业内人士表示，猿辅导内部把续费的“生死线”定在了85%，目前老生的续费数据达到了标准，新生首次的续费率仅在70%左右。
营销费用不断攀升，获客成本居高不下，未解决获客难题，却引来不少投诉。黑猫投诉平台显示，目前关于猿辅导的投诉信息共有112条，其中“猿辅导退款难”、“诱导消费”、“信息骚扰”等问题是投诉重灾区。
事实上，在资本涌入下，在线教育行业烧钱圈地并不是个例。关于在线教育未来，国资委机械院创新中心主任宋嘉表示，在线教育市场还有很大发展空间。当前，行业正处在迭代变革期，正由2.0模式向3.0模式转变，发展中必然会面临很多问题。
在少儿英语赛道的伴鱼市场部负责人翟磊看来，目前在线教育发展尚处早期，用户对在线教育的认知还在逐渐提升；新生用户的涌进也会带来新的需求，在线教育的行业格局会长期处于发展变化中。由于用户需求远未稳定，因而目前行业所探索出的大班、小班等课程模式也并非就是在线教育产品形态的终局。
翟磊认为，在线教育企业要实现有序、良性发展，需要兼顾企业价值和用户价值。企业要深度思考，如何在学习效果和低获客能力的基础，做好健康度和规模增长的双向平衡。接下来，更加契合用户需求的新产品形态还将持续出现，行业产品质量和服务各方面可能会有比较大的提升，行业进入口碑驱动发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