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面有五位姐姐,就我一个男孩,我小名叫“老疙瘩”。
1
我大姐叫红霞,听说生下她后,父亲为给她起名正发愁,出门望天叹气,看到西边天空一抹红彤彤的晚霞,忽地眼前一亮,返身回到屋里,对我母亲说:“家里的,我看到了红色的晚霞。”
大姐有了名字——红霞。
村里人都说父亲会起名。其实父亲大字不识几个。
父母很是高兴,头胎虽说是个女儿,也是她们爱情的结晶,也是我们家里一代人丁。
但随着我二姐的降生,尤其是我三姐的到来,渐渐地父母对大姐有溺爱变成了淡漠。
父母每天要劳动,看家和照顾妹妹们的事都交给大姐一人,那时大姐虚岁还不到五岁。
大姐的个头很高,四五岁的她能哄着妹妹不哭,能背着妹妹在地上走动;还能抱捆柴火来点燃灶膛,烘热锅里的食物,等父母回家后就能吃上热腾腾的午饭。
就是这样,父母也没对她有一点偏爱,有时妹妹哭闹,或没有做好家务什么的,还要遭到训责。
就在那年冬天,大姐忽然发烧得病。
“给大闺女看看医生?”挺着大肚子的母亲对父亲说着。
父亲没有吱声,闷闷抽着旱烟。从他吐出股股的烟气中,母亲看到了凄凉。
去医院看医生,要花很多钱,家里根本拿不出,去借?左邻右舍的日子也差不多。
看看自己的大肚子,母亲叹口气。
不知这胎是男是女,总想生个男孩,给家里留给后,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地下的祖先。
“孩子都烧了几天了,村里医生给打了两针也不管用,也没说出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是嘛病?只说让去医院看看,你得想想办法吧?”母亲愁苦地说着。
父亲还是没有吱声,站起身来走出屋子。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父亲懊丧的回到家。
“没借到钱?”母亲问着。
父亲摇摇头,闷头又抽起旱烟。
“说话呀!”母亲催促道。
父亲终于抬头慢慢说出:“我谁家都没去。”
母亲知道,自己的丈夫闷钝,准是在人家门前转圈,不敢进屋。
不顾自己笨重的身子,母亲披一件破旧外套,强撑着走出屋门。
呼啸的西北风刮着,吹乱了母亲的头发,风打在脸上像刀割;她不顾刺肌的寒冷,在冻滑的地面上蹒跚走着。
从村东头到西头,母亲挨家央求着,借到了仅仅几块钱。
母亲哭了,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看不清道路,一脚踩空,挺着大肚子的母亲滚落到冻有冰层的深沟里。
母亲早产了。
可能是快到产期,还是胎儿的皮实,孩子居然没事。
听说又是一个丫头,父亲不顾医生的阻拦,不听医生警告他,病人不好好休养,弄不好会使病人身体落有残疾,定要强行拉母女俩出院。
最后听医生说,还有可能以后再不能怀孕,吓得父亲才让母亲和新生的婴儿在医院多住了两天。
家里的大姐只好有近亲和邻居们照顾。
说来也怪,几天后大姐的高烧渐渐地退了。
醒来的大姐睁开无神的眼睛,嘴张了张,喝下几口水。
大姐总算捡回了一条命。
但从此后,大姐不会走路了,小小的年纪,她只能慢慢地用四肢在地上爬。
父母开始以为可能是几天来女儿高烧,在炕上躺的身体软弱,慢慢地会一点一点恢复的。
但两年过去,母亲又生了一个女儿后,大姐还是没有站立起来,身体也长的很慢。
是脊髓灰质炎,也就是小儿麻痹症。
大姐瘫痪了,靠一个板凳慢慢爬行。
板凳是父亲用枣木专门打做的,父亲会一手的木匠活。
板凳很结实,是那种四腿八叉卯榫结构,底下又连有平板的凳子,板凳面上捆着厚厚的破棉布,大姐跪坐在上面,一手撑地,一手拉动板凳,让自己一下一下地挪动。
母亲说这枣木板凳太重,孩子太小,不能使用。
父亲解释,只有这样才会让她锻炼出有劲的臂力。
村里人管这种瘫痪的儿童叫“板凳孩”。因为她们只有靠这板凳走路。
渐渐的,大姐的名字被人们淡忘,不再叫她红霞,都叫她板凳孩。
每次听到别人叫她板凳孩时,小小的她都会流露无助的哀怜,有时眼里会有泪花闪动。
2
“妈,您这是做什么?”
我们姐弟几个看着母亲问道。
垂老暮年的母亲带着花镜,哆嗦地用针线缝制着手里的白布。
母亲抬头,镜片后浑浊的眼睛瞄向几个儿女。
“做什么?趁着我还能动,给你们缝制几个孝袍孝帽。”
“妈,您这不是没事干嘛?这不妨您老快死嘛?”
“谁说的?人早晚会死的。再说了,我给自己做的寿衣都好几年了?要不是怕你们害怕膈应,我还想在除夕年夜穿穿呢。”母亲低着头,哆嗦地缝制手里的孝帽。
妻子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再埋怨。
妻子来到母亲近前,摩挲着这些做好的孝服,“妈的手工就是巧。”
母亲嘴微微撇动,“不是吹,这些活,你们年轻人做不好。看看你们做的那些活,孝帽上堵子的式样、缝铜钱的线数、缝麻的位置和红缨头的大小;那些孝袍的制作更不用说,那样做的对。”
我刚想说,现在都快不兴这些了,就又见妻子扭头冲我舔脸制止。
就见妻子说道:“妈,女儿的孝箍怎么五个?您做多了一个。”
母亲不满说道:“我有五个闺女,不做五个做几个?”
蓦然间,我们同时想到已死了多年的大姐。
母亲停住针线,浑浊的眼睛里有泪水滚动。
“你们的父亲死时,我没有插上手,也叫你二姐的事闹的心乱,忘记了你大姐的孝服。”揩去挂在干瘪脸颊的泪珠,母亲接着说,“最近老是做梦,梦到你父亲和你大姐。可能她们让我快去找她们吧。”
母亲说的叫人胆虚,又有些悲凉。
大姐刚得病时,医院也去了两趟,医生说已经晚了,不好治了。就是能治,医药费家里也拿不出。母亲四处寻药找土偏方,神汉女巫也求过,就连香灰和寺庙的青砖土都给大姐吃过。
大姐还是这样,瘦弱的身体整天跪坐在板凳上,用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拉动板凳,一下一下地挪动。
随着岁月的流失,人们看大姐已习以为常,有时遇见什么事,常常把她忘掉,好像她不存在这世界上似的。
可能是常年不说话的缘故,大姐像哑巴一样总是呆呆地在板凳上跪坐着,像一尊穿着衣服雕塑的小泥像,静静地不动。
遇到妹妹们和邻居家的女孩子在院中一起玩耍,跳皮筋等,大姐都会挪蹭着来到院中,瘦小的脸上有了表情,眼睛眨动几下,漆黑的眼珠来回转动,看着她们,会发出一种贪羡的目光,带有渴望和乞求。
母亲终于生下了我这个男孩。
几年后,我的几个姐姐都在大姐的照看下慢慢长大,已经上学,家里只剩大姐照看我。
父母每天出工前,会把家里最好的白面馒头留给我,让大姐吃粗面的高粱馍馍和啃咸菜。
大姐默不作声地望着父母,知道父母每天也是吃这些粗粮馍馍,回头看看我,低下头算是默认。
晚上几个姐姐在一起写着作业时,大姐总会凑过来,伸长脖子看着纸上的字。
这时的母亲轻轻叹息,对大姐说:“霞儿,别打搅妹妹们写作业了,去睡吧。”
大姐不舍地看看母亲,慢慢离开妹妹们,自己爬到炕上,眼神显出孤单。
3
不懂事的我常常乱跑,父母的溺爱,使我更加顽皮。
白天,父母和其他几位姐姐不在家时,我显得更加狂躁。
为解无聊的寂寞,常常拿大姐找乐子,有时把大姐推倒后,把她的板凳搬着跑出很远藏起来,再看着她爬着四处乱找,我高兴地拍着手;还有时,我趁她不注意,偷偷藏起来,看她着急找我时,眼泪都流了出来,用她那童声细微的嗓音,喊着:“弟......弟......”,我躲在暗处,“咯咯”地笑着。
大姐也有对我发脾气的时候。
记得有一次,我要出去玩,大姐不许,我搊翻了她。看着她倒在地上,我跳上板凳,指着她,不住地叫喊:“板凳孩,板凳孩。”
大姐忽地用手抓住我的脚踝,她怒瞪着我,瘦小的脸顿时煞白,像男子一样的短头发立刻蓬炸,嘴里呼呼喘着粗气。我感觉她的手劲很大,瞬间就要把我扔出去。
我吓哭了,从来没有看见大姐这样凶横。
我哀告着大姐,尽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
大姐终于没有把我扔出去。
她的手慢慢松开,眼睛里有泪花闪动。
看着自己的脚踝被捏出的五个红红的指印,再不敢靠近大姐,生怕她又要抓我。
晚上向父母告状,猜想这次大姐又要遭到训斥,我有些幸灾乐祸地等着将要发生的一幕。
父母没有指责大姐,母亲搂住我,看着不吃饭的大姐,对我说:“不许再叫大姐那个,要听大姐的话。”又对几个姐姐说,“你们也听着,等你们长大了,要好好照顾大姐,大姐把你们几个都照看长大了。”又指向大姐的板凳,“这是大姐的腿,要爱护,不许再拿它来欺负大姐。”
父亲没有吱声,把一个白面馒头递给大姐。
大姐痴呆地看着一切,过了一会儿,她慢慢拿起这馒头,送到我面前。
我不知是害怕了大姐,还是想讨好她原谅,推着她的手让她吃。
一家人默不作声,母亲的眼泪流在脸颊上,父亲闷头吸着旱烟。
没有人动碗筷,饭桌上的饭凉到很凉。
4
大姐还是每天照看着我。
夏天的天气变幻无常,暴雨说来就来。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只有我和大姐两人在家。
晴好的天忽然雷声大作,大滴的雨点落下。
在院里的绳上,还搭有洗完晾晒的衣服没有收起。
我那时变得挺乖,看大姐够不着这些衣服,懂事地忙帮她收拾。
一件衣服被狂风刮跑,向远处飞去,我赶忙追着刮跑的衣服。
追到一面池塘边,脚下一滑,我倒地轱辘着栽到水里。
胡乱地在水里挣扎,泥水呛进我嘴里,进到胸腔,我快要窒息。
猛觉一双有力的手把我从水中托起。
大雨伴随着雷声砸向我,我迷迷糊糊地不知怎样应对,只知道哭喊。
被人救起时,我还“哇哇”痛哭。
母亲流泪抱着我,哭喊着昏迷中的大姐。
“霞儿!霞儿!醒来,看看妈妈。”
喊声带着悲伤,带着怜苦,把大姐已走远的魂魄喊了回来。
大姐慢慢地睁开眼,无神的目光看着众人。当看到我时,想一把抓住我。我害怕地缩着脚,惊恐地往母亲怀里钻。
母亲安慰着我,把我的脚同时递给大姐。
大姐握着我的脚,不肯松手,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额头上那块刚止住血的伤口显得特别诈眼。
我极少看见大姐笑,感到稀奇,抬头看看母亲,又狐疑地看着大姐。
她那蜡黄的小脸上露出的是一丝艰难的苦笑。
后来,我才知道,看我掉进水里,大姐滚下板凳,连轱辘带爬跟着翻滚到水塘里,不会游泳的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尽扑通到我身边,抓住我直往高举,瘦小又蜷曲的身体使她难于托举我。呛进几口水,她自己也沉没在水中。
当人们把我捞起时,发现大姐还死死地抓着我,又看到在她额头上有一处磕破的伤口还在流血。
母亲抱住大哭的我,费了好大劲才慢慢地掰开大姐的手。
从此我和大姐更是亲密,一时看不到她就像失落魂一样,就是晚上睡觉时也让大姐拍着我后背,让我慢慢睡去。
那时农村的卫生极差,防疫也不好,虽说天花被消灭了,但每个孩子都要生次麻疹。
小小年纪的我开始像感冒那样,喉咙肿疼,身体慢慢地发烧,几天后两眼发红、怕光。
村里的医生给我看过病,对我母亲说,是出麻疹,得好几天,又交代了注意事项,大夫走了。
母亲要劳动,不能整天守在我身旁。看我病情多少有些稳定,嘱咐大姐几句,看大姐一个劲点头,才出门去上工。
大姐把用冷水浸过的毛巾倒换地敷在我额头上,看我口渴时,用饭勺一点一点地给我喂水,生怕呛着我,总显小心翼翼。看到我开始出诊子,怕我痒用手乱挠,总是抓着我的手,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她的板凳上注视着我。
我有时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大姐还是不动地守在我身旁。
让我记忆最深的是,当我小解后,大姐怕屋里有异味,总是每次都要将尿桶端到屋外。
对于正常人来说,把尿桶端到屋外在轻松不过,可大姐是一个瘫痪的人。她在尿桶的上端用铁丝穿成把,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下下挪着去屋外。
我当时太小,没把大姐这些举动放在眼里,好像是平常不过的事。
母亲不放心地回到家,看到大姐这样时,母亲哭了,让大姐再不要这样。
大姐摇摇头,有些微笑的表情。
5
我看到的大姐,永远是一个瘦小蜷曲,穿着破旧很长大褂,遮盖着那双短细不成型的双腿,跪坐在枣木板凳上的瘫痪儿。她剪着很短头发,瘦成条状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眸总带有忧伤。
我要上学了。
我由二姐她们带着去学校。
从家里走时,离我近处的大姐静静地看着我,没有一点表情,她只是呆呆地望着,一动不动。
我出家门时,没有和她打一声招呼,从她身边走过,她像空气一样,在我眼里好像一点不存在似的。
走出很远,我不经意回头,看见大姐不知什么时候追赶了我们一程,停在远处正傻傻地望着我们。
曦光照在她单薄矮小的身上,有些灰黄色,远远看去,她像一截不经人们注意,在旷野处扎在土里的木桩,孤独地立着。
我没有再看大姐一眼,那时我太小,不懂的什么感受,转身追赶着姐姐们走远。
平时,家里只剩大姐一人在家。
是寂寞冷清,还是什么原因,大姐常常一个人挪到院子里,跪坐在板凳上,一动不动地不知想些什么。像听树上的鸟鸣,又望向天上飞翔的大雁。有时就是这样地她一个人呆上一整天。
大姐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感冒。
医生说她体质太差,很是缺乏营养。
在那个年代,又有谁家富裕,何况我们家的孩子又多,平时一点细粮也供我吃,别说大姐,就是父亲也没有特殊待遇。
记得我刚上初中,大姐又病了,这次大姐病的很重。
她没有一点发烧迹象,只是不肯睁眼。
几天来,大姐不吃一点东西,最后连水都不肯喝一口,窄小的脸更显蜡黄,没有一点生气。
村里的医生翻开大姐的眼皮瞧瞧,又用听诊器听听,最后摇摇头对我父亲说:“准备后事吧。”
母亲没有流泪,无声地叹着气,抱起二十来岁,还像一个孩子般大的大姐,给她穿着衣服。
我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走到屋外的他,望着西边的晚霞,伤感惆怅,一脸的沧桑。
父亲无声地用锯锯着木板,给大姐打做了一个薄皮简易的小棺材。
母亲把大姐放进棺材后,看着她说:“孩子,你不再受苦了,来世投胎到一人好人家。”
姐姐们“呜呜”地哭着,那时我已经懂的了事理,很觉大姐太可怜,总觉对大姐不好,我不敢看她一眼,流着泪,一个人在墙角尅着墙皮。
父亲几天没有说话,闷着头抽着旱烟。最后还是在母亲的劝导下,才勉强地吃了口饭。
大姐走了,走的很怜苦,很窝囊,像一片枯黄的树叶,落在地上,又被风刮走,不知去向,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家里人开始还有痛苦悲怜,每天放学回家后,看到家里,我也总感觉空落落的。
不久,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快把她渐渐淡忘。
6
母亲的提醒使我又想起大姐。
母亲枯燥的手指向一个破旧的箱柜,示意我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
我有些疑惑地看看母亲,这个箱柜在母亲屋里不知有多少年了,我们从没有打开过,估计里面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打开箱柜,看到里面是一些破旧衣服之类的东西,母亲叫我向下翻找。
我在箱底找到一个紫红色的枣木板凳。
是大姐的板凳,擦洗的很是干净,多少年了,保存的特别好。
我们都好奇地打量母亲,都以为这只板凳不知早丢到哪里去了,没想到,是被母亲精心保存了起来。
抚摸着凳面,母亲像爱抚自己的婴儿一样,溺爱惜疼,又带有睹物兴悲。
我们也都睁大眼瞧着这只板凳,又同时看向母亲。
母亲叹息一声:“这是你们大姐的腿。我死后,你们把它也烧了吧。以后没人收拾着,不知会乱扔到哪里去。”
母亲说话的声调,带有凄凉,在快要干枯的眼里有泪花闪动。
7
风烛残年的老母亲去世了。
母亲走的很安详。
清晨,见母亲没有起来,妻子想去叫醒她,叫了半天也不见动静。
妻子喊来我,我摸着母亲的脉搏,发现她早已去世多时。
通知亲朋好友,在家里开始发丧,为母亲办丧事。
我们姐弟几人穿戴上母亲早已为我们准备好孝衣孝帽,给亲友行孝子礼、磕孝子头。
帮忙的邻居问我说道:“怎么?还有套孝服孝箍?”
我恍然大悟,那是给大姐准备的。
拿出大姐的板凳,我捧着它,在母亲的头前痛哭,跪地磕头。
把这板凳放到我们姐弟们的最前方,在凳面上摆放好大姐的孝服。
人们看着这一切,没有一人发声,都知道这是什么。
夜里,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我们姐弟几人在灵棚里为母亲守灵。
长明灯的火一跳一跳的,有时会爆出脆裂的火花。我在火盆里点燃几张纸钱。
望着燃烧的纸钱,抬头看看母亲的遗像,我有些苦涩。又看看枣木板凳上的孝服,更感到酸苦。
这板凳不是大姐的腿,是大姐的魂,不要把它烧掉,更不要乱扔,要好好保存。朦胧间,我看到一个瘦骨嶙嶙,短小的身躯跪坐在这凳面上,和大家一起跪坐。
我慢慢地睡着。
睡梦中,见到大姐不在瘫痪,蹦跳着拉住父母两人的手,欢笑地走着。
大姐的魂不会走远,我们永远地怀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