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是我国著名的电影表演艺术家,在长达80年的演艺生涯中参演了30多部电影,成功塑造了“林红”、“芳林嫂”等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影响和激励了一代又一代观众。
舒绣文曾对自己的好友说:“秦怡真美,美得就跟花瓶里盛开的康乃馨一样。别说男人见了她要动心,就是我们女人见了她也喜欢呀。”张瑞芳也曾赠给秦怡五个大字:“人美心更美”。秦怡不仅是个美丽的女演员,更是个伟大的母亲,体现出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
秦怡
秦怡有一儿一女,女儿金斐姮生于1940年,是她与陈天国所生。
1947年,秦怡与“电影皇帝”金焰喜结良缘,第二年生下儿子金捷,取了个上海特色的小名“小弟”。
秦怡夫妇与儿子
金捷从小内向敏感,不善言谈,在托儿所和学校里经常受到同学们的讥讽和欺负。特别是在运动中,金捷看到自己的父母受到冲击,心里十分痛苦和压抑。
1965年5月,17岁的金捷突然发病,被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因为潜伏期太久,不得不采取服药兼电休克疗法。秦怡看着金捷痛苦的咬着毛巾挣扎,心痛不已。经过十次治疗,金捷的病情得到控制,他们母子并不知道,这一病带给他们的将会是长达40多年的烦恼和痛楚。
秦怡与儿子
金捷出院后几天,秦怡就不得不丢下儿子,到郊区参加去“四清”。半年后她又被查出患了肠癌,回到上海动手术。紧接着运动风起云涌,秦怡的母亲去世,金焰也下放干校。
金捷精神再度受到刺激,病情复发,由于缺人照顾,药也是吃吃停停,到了1968年,金捷的病情加重,从“忧郁性精神分裂症”转为“狂躁性精神分裂症”。秦怡对儿子有强烈的负罪感:“从此,我熄灭了自己所有的欲望。”
秦怡
运动结束后,秦怡重新投入了电影工作,但是久病卧床的丈夫和精神分裂的儿子成为她生活中的重担。
1983年丈夫金焰去世后,秦怡的生活重心就完全转移到了儿子和姐姐秦方的身上。
秦怡姐妹三人,她的姐姐秦方从小像母亲一样精心照料打理两个妹妹的生活琐事,照顾秦怡和秦文的几个孩子,一生未婚。姐姐上年龄后,秦怡就承担起照顾姐姐的义务。
秦怡
秦怡与儿子和保姆住在三室一厅,隔壁的两室一厅给姐姐住。因为姐姐没有工作没有劳保,所有的生活、医疗费用都由妹妹秦怡承担。秦怡每天做好一日三餐,再送到隔壁姐姐家里。
秦怡有做不完的家务事,保姆烧饭,秦怡就洗衣服、整理房间。保姆跟了她十多年,她们有着姐妹一样的情义。
秦怡的经济负担相当重,平时要给姐姐一些零花钱,儿子每个月的固定医药费要一二千元。她最怕姐姐和儿子生病,每次住院就要几万元。秦怡当时的每月离休工资不过两千元,出门常常连出租车都舍不得坐。
秦怡与儿子、女儿
儿子住院时,秦怡在拍戏间隙带着装满儿子换洗衣服和爱吃的食品的背包,倒两路公共汽车到医院探望,身上的汗把衣服湿透了,她听见有人在背后说:“你看你看,那不是秦怡吗?”另一个人说:“不可能,秦怡怎么可能坐公交车!”
为了家里多一些收入,患有腰椎间盘突出的秦怡经常出去参加一些活动,顺便也当作锻炼身体了 。
身高181,体重170斤的金捷发病打人时,一般人根本拦不住他。而且他一发作,就专门打妈妈。秦怡拍完戏刚进家门,金捷的拳头就上来了,秦怡想的是脸打坏了,明天的戏就拍不成了,只好把头抱起来,说:“不要打妈妈的脸,妈妈的脸明天还要拍戏,你打我的背。”秦怡拼命把背翘起来让儿子打,直到让他打够了住手为止。
秦怡与儿子
在金焰还活着的时候,有一次父子俩在家中对打起来,患有胃病的金焰打不过儿子,头被儿子砸破了。
金捷的病情时好时坏,先后5次被送进精神病院。但是1981年发生的一件事,让金捷在之后的20多年里再也没有发病打人。
当时金捷拿着一只厚棉鞋的底,啪一下子打在妈妈的脸上,秦怡的脸当场肿起来了。秦怡赶紧逃走,金捷追到厨房,拿起一个铁皮簸箕砸在保姆的头上,保姆的血流了一脸。
秦怡陪儿子画画
这件事过去后,秦怡想无论如何要把儿子送去医院,以往金捷是不肯去医院的,秦怡每次都要请3个大汉把他捉起来送进医院。这次金捷在医院住了5个月,医院有个规矩,假出院10天,10天之内不发病就可以真出院。
金捷跟妈妈提出要求:“妈妈,我这一次再也不回去了,我一定要真出院。”秦怡说如果你以后再也不打人了,就永远不送你进医院。金捷说永远不再打人了,母子俩还拉了勾,从此以后一直到金捷去世,再也没有进过精神病院。
金捷不再打人,状态越来越好的时候,秦怡发现儿子有绘画的天赋,就请来绘画老师教他画画。秦怡也会陪儿子一起学,并陪他一起去公园写生。金捷每画好一幅作品,秦怡都会认真收藏好。
秦怡陪儿子去公园写生
2000年5月21日,中国“特奥世纪行”上海慈善晚会在上海波特曼大酒店举行,秦怡携儿子参加当晚的慈善拍卖和捐款活动,国际著名影星施瓦辛格以2.5万美元买下了金捷的水彩画作《衡山公园写生》。
施瓦辛格说:“秦怡是我崇拜的中国影星,同时她又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为了患病的儿子,她做得太多太多!”
施瓦辛格买下金捷作品
医生告诉秦怡金捷的病很难恢复,她却从来没有绝望。在儿子患病的43年间,秦怡照顾得无微不至,按时给他吃药、洗头、洗澡、换衣服。为了省下给儿子打针要付的30元注射费,秦怡就自己学习注射。
有人请教秦怡青春常驻的秘诀,她说:“努力工作,在家里上上下下、粗粗细细的活儿都干,给儿子洗头洗澡,衣食住行。”这就是她的日常生活。
秦怡给儿子洗头
金捷年过50了,生活仍不能自理,全靠妈妈照料。秦怡说:“儿子得了这种病,其实最痛苦的是他自己,而最操心的是他的母亲,所以我必须加倍地给他最真挚的爱护和关心。”
到秦怡家里做客的客人经常会见到这样的情景,谈话刚谈到一半,秦怡会突然打断说“对不起,请等一下”,然后对儿子说:“小弟,该吃药了,今天天热,吃的时候倒点凉水,当心别弄翻了。”
“小弟,早上吃粽子,吃得慢一点,糯米的东西不容易消化。”
秦怡与儿子
从金捷早上醒来到晚上闭上眼睛睡觉,每一件事都需要秦怡操心。有时候晚上他睡得很死,尿在床上了,半夜两点钟来敲妈妈的门,怯怯地说:“妈妈,我又犯错误了。”
秦怡尽管困得不得了,却不得不起来给儿子换好衣服,换上干净床单、被子,让儿子睡下后,秦怡开始洗换下来的衣服床单,一直洗到天亮。80多岁的她心里想:“我也许会累死吧,但累死也得做啊。”
秦怡每次出门拍戏,每天都要跟儿子通电话,一定要听见儿子唤一声姆妈,才能放下心来。如果出门超过3天,她一定会带上儿子。
秦怡与儿子在公园
金捷也越来越懂事,妈妈回家后,会从冰箱里取出饮料递给妈妈:“妈,吃。”有时候会冒出一句:“妈,你应该多拍戏。”秦怡甜在心里。
金捷每天要吃3种药,一种治疗精神分裂症,一种治疗糖尿病,一种是补钙和养肾保健药,一天三顿不能停。秦怡到点就提醒儿子服药,几十年来从没让儿子漏吃一次药。
秦怡最担心的是自己先走,把儿子留在这个世界上,有一次她抚摸着儿子的头问他:"如果妈妈死了,你怎么办呢?"儿子回答得很干脆:"妈妈死了,我也去死。"秦怡听得泪流满面。
秦怡给儿子注射
秦怡为儿子的将来担心,她尽可能多攒下一些钱,又为儿子新买了一间公寓,希望他将来老了能去住。然而还没等到收房,儿子就先走了。
2007年3月,金捷因尿毒症并发肺炎在医院病逝,时年59岁,此时的秦怡已经85岁高龄了。
金捷临去世前,秦怡在他的耳边说:“不管你到什么地方,妈妈都在你的身边,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
金捷安慰她说:“妈妈你不要着急,没有我你可以省点力。”
金捷
在秦怡的精心照料下,金捷创下了三个生命奇迹:第一是康复奇迹,在去世前的十几年里,情绪稳定,没有失控发作;第二是寿命奇迹,医生曾对秦怡讲过,像小弟这类患者的寿命最多三四十年,而金捷却活到了59岁;第三便是创作奇迹,金捷成了绘画人才,他的画作被拍卖三四十万元,为社会做出了贡献。
金捷生前的最后一幅画作是《我爱我的妈妈》,这是他给妈妈的最后一份礼物。在他心目中,妈妈永远像画中一样年轻漂亮。
金捷画作《我爱我的妈妈》
秦怡将儿子的骨灰埋葬在他父亲金焰的墓旁,父子俩在另一个世界重聚了。
秦怡的后半生是为儿子活着的,儿子去世后,秦怡悲痛欲绝,觉得几乎活不下去了,在儿子的房间里一坐就是一整天,看着儿子留下的物品,泪落不止。
秦怡在家中
秦怡后来在电视上了解到,山东潍坊孤儿院一个22岁的癌症男孩在弥留之际,决定捐献自己的眼角膜,并把好心人筹集给他治病的钱,留给其他重病患儿。
秦怡十分感慨:“儿子生病后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由我保护他,照顾他,可还有许多患病的孩子生活非常艰难,需要帮助,我何不去爱这些孩子?”
于是,秦怡参与到“关爱残障儿童”等一系列公益活动中,2008年5月汶川发生特大地震,秦怡捐出20万元为灾区孩子重建学校,满头银发的她在舞台上表示,她的儿子金捷已经在去年病逝了,现在她已没有太多牵挂了,愿意把钱拿出来去帮助灾区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
秦怡在捐款
“我今年87岁了,不能再回到20多岁,到地震灾区去尽力。我今天捐出20万元,向地震灾区人民表达我的一片爱心!”
“我的儿子已经不在了,我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了。捐款就是表达一点心意,不管多少,心都是一样的。”
对于现在的明星而言,20万不算什么,但却几乎是秦怡的全部积蓄。著名影评人程青松对此感慨万千:“对一个老艺术家来说,20万是个非常大的数字,因为在她们年轻时,演员的报酬并不高。”
年轻时的秦怡
在儿子去世后,秦怡就决定将所有积蓄都捐出去,“总有一天,你是要走的。你走了,一切就都消失了,多好的东西你都拿不走。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最要紧的东西是什么?还是一个价值。就是自己给予了这个世界什么。别人不会在乎你得到了多少,而是看你付出了多少。”
秦怡兄弟姐妹十人,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1983年丈夫金焰走了,2007年曾经最疼爱的儿子走了,一年后妹妹秦文也不幸离世。可我幸福过、快乐过,也怨恨过。我这辈子在工作和家庭上吃苦、受难很多,人家都说我心态好,人终究都有过美好生活的愿望。但我从不认命,我会分析,就像剥桔子,把这些心结一个一个、一层一层地剥开。”
秦怡一生命运多舛,两次婚姻都不如意,老年丧子,饱经动乱之苦,先后生过4次大病,7次开刀,诊断出患有肠癌,医生宣判了她的死期,说她“活不久”,然而她战胜了病魔,晚年焕发出惊人的美丽。
秦怡在自传《跑龙套》中有一句话:“是儿子给了我坚强和勇气。”
周总理称赞秦怡是全中国最美丽的女性,著名剧作家吴祖光对她说:“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敢精神,身上伤痕累累,而你依旧美丽,风采袭人,还是保持着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真不愧是一位好母亲。”
秦怡
秦怡说过自己的人生有3个遗憾:一个是没有幸福的爱情;一个是儿子的残疾;还有一个就是觉得没有一部片子能够让自身尽情地发挥出演技。
儿子去世后,卸下重担的秦怡在耄耋之年重新投入电影事业,参与了《青海湖畔》等影片的拍摄,她表示只要自己活着,这一辈子终归是属于电影的。
2017年,95岁高龄的秦怡在陈凯歌导演的《妖猫传》中饰演一位白头宫女,她的戏份只有三天就拍完了,但她敬业认真的态度,让年轻一辈的演员黄轩、染谷将太等感动不已。
秦怡《妖猫传》
2009年,秦怡获得金鸡百花奖终身成就奖;2019年建国70周年,秦怡被授予“人民艺术家”国家荣誉称号。
秦怡不仅是个好演员,更是个好母亲,是观众心目中的完美女性,被誉为“东方维纳斯”。正如评剧表演艺术家新凤霞后来所说:“正因为她的性格和品质的美,她才能塑造那么多美丽的人物,包括伟大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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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秦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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