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变老吗?
时光最是无情,岁月最是残忍,在人生这场向死而生的单向旅程里,「老」是一个人人都避之不及的话题。
为了延缓变老,每个人都使尽浑身力气:护肤、化妆、运动,甚至尝试各种千奇百怪的抗衰老产品……
可就在前几天,央视网络春晚舞台上一个平均年龄74.5岁的合唱团,却让我们再也不畏惧老去:
在熟悉的《同一首歌》与透着岁月沧桑的浑厚嗓音中,他们一开口就让无数观众为之动容。
尽管他们的两鬓早已染上银霜,眼中却仍然闪烁着坚定的光。
随着《少年》音乐的响起,他们挽起衣袖,激情唱响: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看到他们脸上绽放的笑容与活力,才终于听懂这首歌的曲中意:
不要以为他们只是一支普通的老年合唱团,这支清华大学上海校友会艺术团,是由中国学界高级知识分子组成。
他们中,有中国第一代大飞机运-10副总设计师;
有一生奉献给大漠戈壁的核试验将军;
也有土水、电气、船舶领域的专家和高级工程师……
当他们清唱起那首《我爱你中国》,没有人不会被歌声中那一颗颗赤子之心而震撼。
但其实,他们台下的故事,比舞台上的演出更动人。
现任上海交通大学讲席教授的刘西拉,是这个“学霸合唱团”的团长。
作为清华大学首席小提琴手的他,与音乐相伴几十载。
时至今日,他仍忘不了每个周末乘坐31路汽车进城去中央广播乐团学琴的时光。
五十多年一晃而过,他对音乐的热爱始终没有改变。
每个周六,他都会与同为合唱团成员的妻子陈陈,准时参加合唱团的排练,与同学们共赴每周一次的音乐之约。
陈陈是合唱团的钢琴伴奏,当年也曾是清华校园的风云人物。
她不仅钢琴弹得好,人也聪明得很。
在以数理化三门满分的成绩考入清华,进入机电工程系学习后,陈陈在整个大学期间都保持着全五分的优秀成绩。
在刘西拉的眼中,陈陈就犹如莫扎特的音乐一样:
“在严格的节奏和没有强烈的对比下,有深刻的内涵。”
一个小提琴首席,一个钢琴伴奏,如此琴瑟和鸣的一对神仙眷侣吧,般配的又何止是音乐方面?
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
20多名1957级清华土木工程系包括刘西拉在内的毕业生,在填写分配志愿时,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外地。
“没有人要求留在大城市。如果要写留在上海之类的地方,提起笔来是很沉重的。”
那时的他们,少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理想——
为祖国奉献青春,奉献一辈子。
刘西拉教授曾在节目中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1997年,清华校友毕业四十周年的同学聚会上,他们好不容易联系到一位与大家失联多年的同学孙勤梧。
在收到聚会邀约后,孙勤梧回复了这样的一条短信:
“收到你们的来信让我太高兴了。但是作为一个总工,我的收入不能支付我坐飞机的费用;如果坐火车来,我又没有那么多时间。”
原来,毕业之后的孙勤梧,去到新疆一个很是偏远的地方做总工程师,这一呆就是整整35年。
后来,是同学们一起捐钱为孙勤梧买了往返的机票,才促成了这次好不容易的团聚。
刘西拉教授说:
不需要你知道我,不渴望你记得我,我把青春献给祖国的山河,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祖国不会忘记我,这是我们大家的心声。
改革开放后,刘西拉和陈陈是国内第一对双双取得博士学位后,回国投身于祖国建设的留学生夫妇。
五十多年过去了,他们直到现在还在坚持躬耕教育。
刘西拉教授是上海交通大学的讲席教授,陈陈教授是上海交大电气工程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光是他们培养出的博士、硕士、博士后,加起来就超过200多个。
刘西拉并不是这个团里唯一的“首席小提琴”。
团员中年龄最大的程不时老先生,是比刘西拉大10届的学长,也是1947年清华大学管弦乐队的首席小提琴。
80岁的刘西拉,90岁的程不时。
两位相差10年的清华乐团首席,青年时代,一个去往西南,一个奔赴祖国东北。
兜兜转转走过了万水千山,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几十年后,他们却在这个艺术团相遇,在音乐的交汇中瞬间找到默契。
除此之外,程不时老先生还有着另外一个伟大的身份——
他是新中国第一代飞机设计师,“歼教-1”的设计者,是中国设计的第一架大型喷气式机“运-10”的总体设计及副总设计师。
他也是中国首款按照最新国际适航标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干线民用飞机C919的专家组成员。
提起与飞机之间的渊源,这就要追溯到程不时还在读中学的时候。
那是中国抗战的艰苦岁月,空袭警报三不五时就会在学校上空响起。
每每这时,程不时就得随学校师生一起躲进漓江对面的七星岩山洞中,听着刺耳的飞机轰鸣声。
他亲眼看到过“飞虎队”与日本敌机在空中搏斗,也曾暗暗生出梦想:
“如果我也能设计出这么威风的飞机,把侵略者赶走该多好!”
高中毕业后,怀着对航空事业的无限向往,程不时走进了清华大学。
当时中国航空工业严重落后,毕业后找不到好的出路,程不时的很多同学都先后选择了转系。
没有忘记民族危难之际立下志愿的程不时,是为数不多坚持下来的人之一。
1951年4月,航空工业局成立,新中国航空工业由此诞生。
三个月后毕业的程不时恰逢其时,成为新中国第一批被分配到航空工业领域工作的大学生。
1956年,中国开始依靠自身力量发展飞机设计事业,程不时受命担任“第一飞机设计室”总体设计组组长。
1958年7月,歼教-1首飞成功。这是中国自行设计和制造的第一架喷气式飞机,也标志着中国进入喷气式时代;
同年,程不时负责总体设计的三款飞机——歼教-1、初教-6、勤工号也先后升空;
1959年,他参与设计的超音速强击机强-5也翱翔蓝天……
几十年来,程不时在航空工业领域不断取得突破,可他心中仍有未完成的夙愿——中国自主研制大飞机。
直至退休,程不时都在为“中国要造大飞机”四处奔走。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2007年,中国大飞机项目正式立项,程不时担任专家咨询组的成员,终于与大飞机再续前缘。
2017年,中国商用大飞机C919成功首飞。
在欢呼庆祝的人群中,87岁的程不时泪流满面。
清华大学上海校友会艺术团中,还有着一位特殊的灵魂人物:
将军张利兴。
1965年,从清华大学工程化学系毕业的张利兴,没有丝毫犹豫地跟随部队来到了新疆马兰核试验基地。
这一呆,就是大半辈子。
张利兴去边疆的那一年,他的爱人朱凤蓉还没有毕业,两人只匆匆拍了一张合影。
在国家的召唤下,缘分的去向不可得知。
朱凤蓉永远都忘不了,50年前去往戈壁深处那条铁路的每一座里程碑。
那是一条追随爱人去远方的路,每一公里都是幸福的刻度。
由于张利兴的工作特殊性,直至抵达新疆之前,朱凤蓉都不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究竟会是怎样的一条路。
可这并不妨碍她为爱奔赴边疆的决心。
边疆的日子有多苦?
为了去到张利兴身边,朱凤蓉硬是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下了火车又是7个小时的汽车,全程都是颠簸得像搓衣板一样的山路;
妻子怀孕后,张利兴只能托上海老乡带来一只母鸡,靠母鸡下的蛋和自己种的菜来给她补给营养;
戈壁滩上,朱凤蓉甚至还差点成了狼的晚餐……
科研工作到底有多难?
一起投身到大漠核试验基地工作的夫妻俩,面对科研上的困难,他们只能坐一天的汽车和三天四夜的火车赶去北京查资料;
空中核试验的样品是空军架着飞机穿过蘑菇云,冒着生命危险取回来的,然而当时的仪器设备并不灵敏,朱凤蓉只能没日没夜地做实验;
连续作战后,她的身体终于吃不消了:白血球降到了2000,眼睛也患上了白内障……
他们面对的,是看不见的刀山火海。
可即使如此,在可以调回城市工作的机会面前,夫妻俩依然坚定地选择了留下。
两人一直工作到退休,为了核试验事业奉献一生。
“我们干的是惊天动地的事,做的是隐姓埋名的人”,张将军如是说。
鲁迅先生说:
“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就有拼命硬干的人,就有舍身求法的人,就有为民请命的人,他们就是中国的脊梁。”
我想,这样的人,大抵就是台上这群少年的模样。
1968年毕业于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的吴毓鸣,服从分配去到自然条件艰苦的云南。
他将自己17年的青春,全情投入到云南三座水电站的建设。
更用自己五十多年的青春,建起了中国各大水利工程。
“祖国需要我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1969年,从清华化学系毕业严成钊,响应“三线建设”号召,背起行囊,来到贵州有机化工厂。
山川纵横,挡不住一颗颗年轻的心。
作为我国高分子化学资深工程师,他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化工企业,见证了中国化工行业的发展。
他的人生目标只有一个——“要健康地为祖国工作50年”。
他们以身许国,无愧芳华。
仇国平,参与设计中国第一代民用大飞机运-10:
曾在国家第一条核潜艇的陆上模式堆所在基地工作的曹耶南:
“中国港口吞吐量世界第一”殊荣背后的潜行者付维国:
在最好的青春年华,他们热情洋溢地将毕生所学投入到祖国各地的生产与发展中去。
他们或梁或柱,或砖或瓦,为祖国奉献了所有。
即使到了韶华不再,华发满头,但,老去不必惊慌,岁月自带光芒。
他们拥有闪光的灵魂。
他们是这个时代,永远年轻,永远骄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