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怎么也忘不了。
从教近30年,一直在乡下,从小学教到高中,也没有脱离过班主任工作。如今虽然离开教学岗位,但对教育那片圣洁之地情有独钟,对三尺讲台和一批批可爱的学生永远深深地眷恋着。
每次回乡下老家,都要看看那些曾经伴随我教书的办公用品和生活物件:一支蘸笔、一个闹钟、一盏煤油灯、一个小镜子、一个墨水瓶……这些熟悉的伙伴让记忆的那扇门缓缓打开。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到乡下一所中心小学教书,当时的学校只有300多学生10多个老师。和我一路去的共7个年轻人,刚走出校门的我们,精力旺盛,富有热情,似乎个个身怀绝技,语文算术样样精通。我们的到来,学校一下子充满了生机,学生也格外兴奋。
当时,学校没有专职体育教师,我便和另外一名老师主动要求兼带早操和大部分班级的体育课,一人一周带操。为了教好广播操,我们找来了图示,一节一节认真对照着掌握要领,然后给部分学得好的学生教,再让他们利用课间一对一地学,很快全校学生就学会了。那时一周六天,有几个学期,我代课最多时一周包括自习达到27节。
当时校园空地没有一块用水泥硬化,一个暑假过后,到处蒿草疯长,到秋季开学,就要进行除草劳动,一班一个区域,学生从家里带来锄头铁锨等劳动工具,大家干劲十足,很快把校园梳理得干干净净。
每到运动会前一周,还要组织学生平整操场,把场内高一点的杂草除掉,沙坑内也要换上新的细沙。在老师带领下全校高年级学生到5里外的汉江河边的沙滩取沙,抬的抬担的担,也有的装在肥料袋里扛在肩上,有条件的学生拉上人力车,浩浩荡荡的运沙队伍如一条长龙,甚是威风。
那些年,运动会都是在春季举行,一般都要举行三天。有一年天公不作美,断断续续开了一周。运动会是学生最开心的日子,可以无拘无束,特别是一些平时调皮的学生,这些娃多数在体育方面有所特长,为了增加班上成绩,老师对他们就爱加一等,因此娃娃们也就特别放松。
当时学校虽然通上了电,但还不够正常,经常停电。另外,我带的毕业班当时在校园外的另一个新建地段,还没有供电,每到冬天,教室窗户是用塑料纸遮住的,下午时间教室昏暗,更多时间还要上晚自习,我和学生都准备了煤油灯。晚上,教室许多盏小油灯燃起的光亮把三间土瓦房教室照得通亮,40多个稚嫩的脸庞也被映得红扑扑,显得更加可爱。我坐在讲台上看书备课,学生在下面做作业,习间我站在教室中间讲几个小故事,大家围在我的周围,时而屏息细听,时而哄堂大笑,其乐融融。
那时的教学设施简陋,教师只有一本教参和教本。最初,黑板是一张木板,用架子撑着,后来,在讲台上方的墙壁上画出一个长方形,抹上水泥再刷上黑油漆,就是黑板了。开学后,学校把书本、粉笔、红蓝水给老师们一发,剩下的就全由教师自己设计教法,在没有电脑的时代,能帮助的也只有一本教参,好多年后才出现了纸质参考教案,但针对农村学生实际,许多还得修改。
现在的教学条件好多了,键盘一敲,要什么有什么,手指一动,白板上就会出现教学内容。一年用的粉笔也没有多少,几乎没有粉尘进入体内。学生的家庭作业基本也由家长批阅,智能手机也帮了教师的大忙,凡事在微信群里发个通知,家长会主动联系老师。可是,那些年要和家长联系,就必须挤时间跑路家访。
体育活动也很单调,学生课间只有玩跳皮筋、掷沙包、丢手绢、踢毽子、抓石子、跳绳、拍面包、飘三角、跳方、斗膝盖、滚铁环等,但不管那个活动,不论有无危险,他们总是玩得很开心。
当时学校只有两个乒乓球台,一下课学生就蜂拥而至,这还是当时最时尚的运动。后来在操场立了两个木质篮球架,体育课堂和课间活动这两处就是最热闹的地方。
那些年的冬天好像比现在冷,何况根本不知道空调是什么,一进入冬季,虽然教室窗户用塑料纸或白纸遮挡,但仍然难敌寒冷。大多男生都要用废旧搪瓷碗或小瓷盆自制一个小火盆,上面系上二三尺长的铁丝,早上从家里走时放上火种,到校后带到操场,用书本煽风,将火燃大。这时通常天还没有大亮,点点星火还真是一道风景呢。每个班一般至少都有10盆火,把教室烘得暖暖的。
在学校工作了几十年,觉得现在的学生和过去的学生存在着很大差异,条件优裕了,幸福了,但心理脆弱了。
那些年学生没有手机、电脑,没有条件寻找帮助,作业都是独立完成。有些孩子周末和下午还得帮家长干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比如寻猪草、放牛、劈柴、做饭、洗衣服。
他们没有娇惯,思想单纯,只会按照教师的要求去做,家长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辅导,更谈不上批改作业。每到周末或者下午放学,农村娃总是聚集在一起做作业,有的一边做作业还要一边哄小弟妹。
那些年学生上下学没有父母接送,饭一吃,同村的伙伴一吆喝就连蹦带跳高高兴兴地一起上学去了。大人们把孩子称为“猴子”,意思是走在路上好动,嬉戏胡闹甚至厮打也是有的事,但不管发生什么,家长都能相互理解和自行解决。现在,不管是农村学校还是城市学校,早在放学前家长就来到学校门口,等候孩子,车子一坐,连书包也让家长帮自己拿。
“那坏怂娃不好好听话,你就给我整。”这是我们地方家长最爱说的方言。
那时候对待调皮学生,老师经常会罚站或放学后留下来补做作业。有时气急了用教鞭敲几下、用脚踹一下也没有什么大碍,家长从没有找老师麻烦。而现在同学之间因为一点小纠纷、老师批评时言语稍重一些就都成了“大事”。所以老师在对后进学生的教育上也显得举步维艰。
许多年,学校每周一次大扫除是写进课表,而且是学生自带劳动工具的。而现在,学校绿化美化很到位,有的还聘请专职清洁员、绿化工,学生在学校就没有劳动课和劳动一说。像这样,在家不劳动,在学校没有劳动,长此以往,不但身体得不到磨练,也不懂得什么是劳动,更不懂得热爱劳动,不懂得珍惜,不懂得勤俭,更不懂得节约。诸如“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此类至理名言,也只能作为文章让学生读读,完全无法在行动上体会。
我也曾经思考,老师让学生站一会就是体罚,拍两下就是违纪,难道学生在家时,家长面对孩子的错误就任其发展而不批评教育吗?难道家长的教育方式方法比受过专门训练的老师还好?难道学生在家从不受一点儿皮肉之苦吗?
在我看来,家长不能过于宠爱孩子,更不能娇惯,必要的吃苦还是需要的,对教师、对教育也要多一些理解。家庭、学校、社会要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要让他们经得起挫折,吃得了苦头。
30多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那些平常的岁月,弥足珍贵,值得让人回忆,值得让人思考啊!
(文/张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