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想原创
几天前,老舅告诉我顺城区城管局的窗户拆下去了,我没太理会,心想现在这些单位都有钱,动不动就重换窗户,可能要把塑钢窗户换成断桥铝的。昨天老舅又说,那个楼快拆完了,让我比较惊讶,毕竟之前一点也没有听到拆楼的消息,只是一个月前我发现楼内的办公设施在往外搬。这座楼并没什么特殊价值,只是它在我的童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得知要拆完了,我才意识到这座楼拆之前拍不到详细的照片了。
这8年来我研究抚顺地方历史,侧重于城建、区划、植被的历史。对于建筑,以前我总是关注解放前的、造型精美的、有历史典故的、标志性的建筑,随着全市这样的建筑被挖掘枯竭,我开始向六七十年代的、火柴盒式的、地点偏僻的、荒废多年的建筑延伸,我觉得当今那些优秀的历史建筑本来就应该是市区保留的建筑,是城市实在历史的门面,需要做的已不仅仅是考证,因为那些建筑的历史已记录在案,更需要的是保护,如何让它们留下来、活起来。但是那些现在看来普通得被忽略的建筑并非它们不是特定时期内优秀的,只是那个时代不允许它们有俊俏的外表恣意地存在于世,让它们与其他年代建筑的共存恰恰反应了年代的垂直运动。
抚顺市顺城区城管局就是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火柴盒式建筑,建于1973年,位于新城路西段,建筑坐南朝北,高四层,西南部有拐角,整个建筑呈“L”型。大门在正面偏西,大门上方每层有四个窗户,室内有两个楼梯。这座楼和其他的70年代建筑一样,最初一至三楼外立面为清水墙,四楼为水泥罩面。这座楼外表很普通,2002年外墙镶嵌浅绿色瓷砖后,还是不能凸显出特点,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要数楼西侧四层楼高的大烟囱了,那代表了将军地区的一段历史——80年代以前没有煤气和供暖。
其实,这座楼原本不是顺城区城管局,而是比城管局有名得多的“四十一中”。在新城路西段石油医院与亦工街之间,有一个以“四十一中”命名的车站,它是市内主要公交路线1路、14路途径站点,很多抚顺人是从站牌上知道四十一中的。四十一中创立于1974年,是西将军唯一一所初中,接收将军三校的毕业生。由于葛布地区没有初中,也接收葛布一校到四校的毕业生。
我与四十一中的的渊源,并非通过公交站名得知那么简单。小学时,我在将军三校读书,四十一中就在与将军三校东侧隔一栋居民楼的地方,凡是上学日不论是步行还是坐车我都要路过四十一中的校门前,初中的上学时间比小学早,我走在上学路上的时候四十一中的同学已经坐在教室里了。上午第二节课后是大课间,师生们都在学校操场上做广播体操,这时两所学校的进度基本同步,当将军三校的大喇叭里放出“第二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初升的太阳”,我听到东边也传来类似的声音“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中午我回家吃饭或去饭店吃饭每次都能看见四十一中的学生,那时学校周围有许多饭店,还有住在我家附近的一位买煎饼果子的阿姨每天从亦工街车站一路上坡将三轮车推到四十一中门前。
当时四十一中不少学生不学习,抽烟、喝酒、打架、化妆、染头的不在少数,那时中考分数线比较高,能念到毕业的同学就已经很有忍耐力了,不管学生如何厌倦学习,家长们还是想让自己家孩子有个受约束的地方,就把他们送到了离四十一中不远的抚顺女职专。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在小学毕业后就读四十一中,我还想这下上学就能少走两步路了,中午还能够回家吃饭。事实上计划没有变化快,就在我升入中学的前一年,四十一中搬到了原葛布三校,本来离我家不远的中学现在需要坐几站公交车才到,中途还要过铁道,如果赶上火车来不得不等上几分钟。就在四十一中搬到葛布的第一学期,到了开学的日期,学校还没收拾好,只能选择延期开学。在延迟一周后的开学第一天,我到四十一中新址门前观看同学放学的状况,只见他们排着长队灰头土脸地从长满野草的操场上出来,心里顿时感到一股荒凉。
一年后,我没有选择去四十一中,而是去了东将军的二十六中。二十六中位于辉南路旁,柳河街西侧,是现在将军地区唯一一所初中,创立于1957年。它的西侧同样是一所有历史的学校——将军一校。将军一校的位置从创建初起就没有迁移,二十六中则换了两个位置。如今的二十六中,教学楼建于1995年,整体四层局部五层,操场上修有150米的塑胶跑道和体育馆。原来的教室为操场四周的一圈平房,最后一排平房留存至2007年。20世纪80年代以前,这里是将军二校,二十六中则在后来作为商业干校和五职三中的位于新城路将军街车站旁的三层苏联楼里,那才是二十六中最早的校址。
二十六中原址,是一个具有五十年代特色,外墙为清水墙屋顶为人字架,典型的苏式楼,建于1956年,这是建国后为开发将军地区而建的第一所中学。要说起这座楼我非常熟悉,它就在我家不远处,小时候去将军商场在不愿意走市场的情况下经常能看见这座楼。当时五职三中还在,楼的外表已被用水泥罩面,并粉刷成黄色,一楼搭建了用来修车的简易房,二三楼是教室。2006年,市政府决定将抚顺女职专、五职三中、电视中专合并成抚顺现代服务学校后,这座楼就空闲了,直到2014年,建筑经过装修改造,原房顶、楼板全被拆掉重建,只剩下搂的外墙,那时我还以为要拆除,没想到又给简单恢复了。现在这座楼的一楼成为门市房,物流和配钥匙的都在那里。
我是从一位阿姨口中得知二十六中原址的信息,又经过了儿时住在这里的徐品作家确认。我刚知道时比较惊讶,我如此熟悉的建筑竟然是我读过中学有关。
我到二十六中读书时,距离现在只有8年,那一年二十六中正好大修,整个楼换了塑钢窗户,室内刮了大白,外墙粉刷涂料,操场上新建体育馆,新修塑胶跑道,还将大门从领操台前改到教学楼前。之前我也曾路过二十六中校门前,要说对二十六中最熟悉的面貌,还是大修以后的,那会上放学和中午出来吃饭,我从教学楼大门出来,踩着新铺的地砖直奔院大门,然后再急匆匆地走进院大门,迎面走进外墙刷着红涂料教学楼的大门,重复过着一天又一天,直到三年后的夏天,我毕业了。
现在回想起初中三年的生活,是我学生时代中相对顺遂的时光,七年级下学期一直到九年级毕业都安安稳稳地上学,尽管中间换了一任班主任,我的成绩出现转折,都没有严重的问题,相反让我在十几岁的年纪里拥有过稳步成长的机会。
时至今日,二十六中的面貌与我在校时几乎没改变,只有南侧院墙靠近体育馆的两棵建校时的老杨树变了样:一棵被砍头,另一棵被彻底砍掉,这一举动不经意间抹掉了学校历史遗迹,也唤醒我的少年美梦。每当我路过二十六中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初中前一年是上四十一中还是二十六中的抉择,进入二十六中后三年的朝朝暮暮,和毕业两年后有一个傍晚因参加活动匆忙回二十六中与老师们的短暂见面。如果说,我的中学时代有什么遗憾,就是为什么不能在努力一点,这样在中考试时就不会因差36分与我想去的学校失之交臂,过后多走了那么多弯路。可是如果没有走弯路,又怎么会在一路上收获那么多风景呢?
当我走过二十六中的门前,看着紧闭的大门操场上比我小好几岁的同学,不禁想起那三年的自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不再是那个白衣飘飘的少年,但我的心依然纯净。
2020.9.3—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