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一份名单——
这是去年,杭州佛学院招生简章上的信息,这些都是学院授课的老师。
阿弥陀佛,想进这佛学院可真不简单。
佛家的稀奇事还不止这个。更早些时候,广州的六榕寺招聘人事经理及安保主管,要求是本科学历,5年以上相关工作经历,需尊重佛教信仰,月薪最高可达:
1.5万。
当然,还有一个隐形要求:得是有缘人。
一切随缘,有缘相聚,无缘再见。这年头,皈依佛门也不容易。
但更不容易的,是佛门外的俗人。
1
大学生遍地飘,水泥工不好找
一场用工荒正在席卷中国南方。
如果你来到康乐大街,你会看到一条长龙,排着队的人们手里举着纸板,吆喝地无比卖力。
这不是某大型促销活动的现场,而是招聘会。这些排着队举着牌子卖力吆喝的,都是前来招工的老板。许多人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招聘会:
招聘人员比应聘的人还多。
时代变了,以前老板挑工人,现在工人挑老板。
不远处的东莞,行情同样不容乐观。一家十多年前还有1.4万工人的玩具厂,如今的工人只剩3300。无奈的工厂只好在门口贴出这样的标语:
“公司内部员工介绍亲友入职,可获得介绍奖2000元/人。”
更早的时候,为了招工,广东甚至组织了300多场网络招聘——“直播带岗”。3月1日,深圳就举办了一场“直播带岗”,有20家企业出手,放出7520个岗位。
58同城招聘研究院数据显示,珠三角多个城市登上招聘需求城市榜前十,东莞位列榜首。一周招不到一个人,渐渐成为了常态。
当下南方的状况,是“用工荒”在全国蔓延的缩影。
1月26日,人社部发布“2020年第四季度全国招聘大于求职‘最缺工’的100个职业排行”。从总缺口上,第四季度从第三季度82.4万人上升到了92.9万人(上升12.74%)。
在最缺工的100个职业中,有36个属于生产制造及有关人员。
过去的10年里,中国的大学生人数实现了暴增,刚刚过去的一年,中国的大学毕业生达到了874万。而与此同时,根据央视财经的报道,我国高等技工学校缺口高达2200万,技工学校招生越发困难。
在2017年,高职院校毕业生就业率首次超过了本科毕业生;相对应的,却是高职院校招生难的现实,自2009年起,全国高职院校的生源连续下降6年。
另一个残酷的现实是,在很多城市里,泥瓦工、修理工、按摩师、厨师、月嫂,这些蓝领的工资基本都超过普通小白领。吴晓波就曾在跨年演讲时表示,1978年到2019年,中国蓝领工人的年薪资收入增长了150倍。这个增长幅度,大大超过白领的收入增长水平。那个段子,正在成为现实——
三千块你雇不到一个农民工,只能雇一个大学生。
这样看来,所谓的用工荒,其实是一场劳动资源的错配。一边是满街的大学生找不到心仪的工作,一边是大量企业找不到吃苦耐劳的熟练工。
再加上科技的进步催生了许多的新职业,现在的年轻人宁愿去当快递员、外卖员、网约车司机、搞直播,也不愿意再进工厂。
如此一来,制造业的“用工荒”近乎是一种必然。
2
月入三万,不如一个铁饭碗
前两天,有人砸钱上了热搜。
10个亿,这是北大建校以来收获的最大一笔个人捐赠。捐出这笔钱的李永新,在几天前公布的《胡润百富全球富豪榜》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全球教育首富”。
支撑着李永新成为“全球教育首富”的,是一年比一年热的考公大潮。
在2021年,国考人数达到了创纪录的157万,百万“公考人”争夺2万多个国考岗位,平均竞争比高达61:1。
综合数据来看,近三年内,国家公务员考试职位表中竞争最为激烈的前三岗位中,岗位竞争比例都达到了1300:1以上,2017年岗位竞争比例甚至达到了9837:1。
万里挑一,在公考的角斗场上,真实地发生着。
上岸越难,李永新的中公教育生意就越好。而且近年来有一个趋势越发明显——名校毕业生也越来越愿意进体制内了。
北京大学官方发布的《2019年北京大学毕业生就业质量年度报告》显示,2019年北大超过75%的毕业生进入体制(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国企),而在2015年,进入体制内的人数比例是50%。
而且,以前是被父母以“不孝有三,不考公为大”逼着去,现在是自己涌着去。
名校毕业生涌入体制内的同时,一些不寻常的现象也开始出现。
2019年1月,美团研究院发布的《城市新青年:2018外卖骑手就业报告》显示,700万外卖小哥里,硕士生占比为1%,达到7万人。也就是说,每100个外卖小哥中,就有一个硕士毕业生。
同样,在一则新闻报道中,链家APP上,北京市认证为“双一流大学毕业”的房产中介占比达到4.4%。也就是说,每23个人当中,就有1个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
更早些时候的例子,是一个家政保姆,曾在中兴工作,毕业于西安外国语大学,而且是硕士研究生学历。
2015年底,40名具有大专以上学历的年轻人通过层层考试,成为了青岛市南区的事业编环卫工。他们每天清晨出门,傍晚收工,和普通环卫工人一样扫街、巡查路面。
这些看似魔幻的事件,过去一年来接连出现在媒体的报道和热搜榜单上。
为什么越来越多高学历的人,正在走向底层岗位,与基层人士进行惨烈厮杀?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回到就业市场的基本现状。
就业者求稳、高学历人才被挤压的表象下,是日益严峻的劳动力供需矛盾。
之前有一个论调很火:中国的本科生只有4000多万,占全国人口比重仅为4%。所以,只要你是本科生,你就碾压了全国96%的人。
其实,这个观点是有失偏颇的。要知道,一个20多岁的大学毕业生出去找工作,和你竞争的并不是那些老人或者小孩,而是高学历的同龄人。
而随着大学的不断扩招,大学生会越来越多,将来的年轻人当中,大学生比例达到60%以上也不意外。
这样的竞争,可就非常激烈了。
在一个科技没有跨越式大发展的环境下,高端岗位永远是有限的。正如智谷趋势黄汉城所说:一旦高端行业的扩张速度跟不上劳动力的供给速度,就注定会有人被挤到下一个层级。
这是人才供给过剩的宿命。
3
学区房涨上天际
后代却可能进入怪圈
当名校毕业生滑落街道办和售楼处,家长们却在想方设法挤进学区房。
最近的狂浪之巅,轮到了杭州。在某小区的宣传公告栏上,赫然出现一排喜庆的大字——
热烈祝贺小区房价突破70000。
这个小区有骄傲的资本,在均价是3.6万/㎡的杭州,它卖到了7万,整整比均价贵了一倍。更重要的是,这还不是顶峰,根据最新的平台行情,这个小区的挂牌均价已经到了7.9万,最高挂牌价已经到了8.49万/㎡。
为什么这个小区能卖这么贵?原因很简单,它是学区房。超高的升学率,为房价上涨提供了最大的底气。
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
在名校林立的北京西城区,“11平方过道学区房挂牌150万”、“半地下室学区房卖出1050万天价”的新闻层出不穷。
在深圳华强北,有个学区盘叫阁林网苑,一套44.58㎡的房子,去年4月卖出时成交价632万,每平14万,前一年同期的成交单价是10万。换算一下,一年里,房东每天躺赚5000块,买房人则要多掏近180万。
在安徽合肥,一个业内人士发微博说,政务区最近的开单王是个小伙子,18天做了17单。而政务区是合肥新兴的学区重镇。
2019年,南京出了一套“迷你”学区房,13㎡大的房间内,只够放一张床、一张桌子。
但因为总价低,房东报价168万,看房人排到了门口。魔幻的是,这是一套“瓦房”,房龄已经39年。
这个“破房子”跑火的原因,在于它属于南京市琅琊路小学的学区范围。琅琊路小学是南京最有名的三所小学之一。
最后,这套疯狂的瓦房并没有卖成,因为房主只有居住权没有房产证。这只不过是中介利用市场焦虑,制造的一场营销。
荒诞的现实背后,是学区房巨大的魔力。
《中国教育报》曾公布的一组数据显示,2015年北京大概有16万名儿童进行了小学入学信息采集。其中,京籍学生大概10万名,非京籍大概6万名。但东城、西城和海淀三个区口碑最好的25所小学,只能接收大概5000名学生。
一边是16万人的潜在需求,一边是5000个优质学位名额,而学区房,就是通往名校的那张船票。
这时候,魔幻的场景就出现了——
许多家长花费几百上千万买下了学区房,等到孩子真的考上名牌大学后,恐怕里边总有一些人要去当保姆、房地产中介、外卖小哥……
真是一个诡异的圈。
4
尾声
无论是用工荒、公考热还是学区房暴涨,看似不相关的事件背后,都藏着同一个事实——
文凭的含金量正在下降。
从1935年到1949年,全中国仅有200多名研究生被授予硕士学位。新中国成立到1965年,共招收研究生2.3万人。
2019年,全国研究生教育共招生91.7万人,在学研究生286.4万人,毕业生64万人。
2020年,全国考研报名人数创历史新高,达到341万,同比增长17.59%,这已经是连续4年保持两位数的增长!
照这个趋势,可以想象,在未来数年,中国的研究生数量将迎来井喷式增长。
在研究生数量井喷之前,是高校毕业生人数的急剧增长。
1980年,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毕业人数仅为14.7万人。而到了2020年,这一数字已经来到了874万人。翻了整整60倍!
在20年前,如果你是一个硕士毕业生,根本不愁找不到工作。无论是进入高校、事业单位还是国企,硕士文凭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但如今,这样的机会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2013年,武汉大学一名硕士毕业生在求职时就屡屡受挫。本以为高学历求职顺风顺水,结果在应聘时反倒因学历高多次被拒。结果,该名毕业生不得不隐瞒了自己的硕士身份,在找工作时只列明了本科学历。
辛辛苦苦读了几年,到头来却发现,读不读研,没什么差别。
扩招之下,文凭含金量的缩水,是一种必然。
与此同时,公务员之路依旧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以国考为例,2020年国考招生数为2.4万人,多少人成功报名呢,143.7万!这意味着最终录取率仅为1.7%。
很少有人意识到,这条惊险崎岖的山路,还有另一个名字——
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