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
文|写生
花甲赋闲,回首往事,历历在目。有喜有忧,有笑有泪,有成有败,有雅有俗。条分缕析,整理成文,或许能为读者诸君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许能为后来人的前车之鉴。
吉人天相大难不死
一九五六年冬月十五日夜,我诞生了。那年月,穷乡僻壤,没有钟表,更没有手机。人们靠观日月星辰计时。算命先生根据父亲口述:“月亮离中天还差一大段距离”,将我的生辰定为戌时,属犬,红薯进窖,有呷。我出生的时代背景,正值我国农村组织初级社,父亲将我三朝命名为王社生。当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胚胎发育,营养丰富,胚子大,母亲难产。父亲请邻居阿婆接生。阿婆曾在青楼卖艺为生,见过世面,略施小计,新生命脱颖而出。胎相天庭饱满,额头前凸得颇显夸张,酷似小说中的朱元璋。儿时,湾里人叫我zhuā子,新华字典里没有这个汉字。父亲将我用“半斤八两”的杆秤掂量,八斤八两,阿婆似乎曾在青楼耳闻说书人讲故事,知朱元璋胎重亦八斤八两。绰号朱重八。阿婆则“朱冠王戴”,为我取小名王重八,且预言我会大富大贵。写作此文时,我查阅了朱元璋身世的好几个版本,其胎重八斤八两,无证可考。命名朱重八,是因为出生当年其父母年龄相加为八十八岁。朱元璋,是朱重八造反时的自命名:意为诛灭元朝的玉器宝剑。
我没有朱重八之雄才大略,但命运多舛,与朱重八倒有几分相似。
一九五八年,全民大炼钢铁,耕地荒芜,人们食不果腹,“舔碗”是当年一道司空见惯的风景。一九六〇年吃食堂,有童谣为证:“鼓打馍馍夺(领),两米粑粑推(磨粉),留碗夜呷”。当年的秤为“半斤八两”,即一两米分成两餐吃,每餐才十五克口粮。一九六三年大旱,湘南江河断流,颗粒无收,人们靠政府返销粮救济,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出生七年的我,一波三折,身高才三尺二寸,体重三十六斤。今与小女的儿子,我的外孙比童年,外孙七周岁,身高三尺六寸,体重五十斤。相形见绌,足见我当年之瘪三样。
祸不单行。一九六三年湘南大旱,天花流行,同龄人十有八九难逃一劫。父亲忍痛割爱,将家里的“盐罐子”——唯一的竹斑羽毛老母鸡宰了,涂上塘泥,为我敷肚脐,消炎解毒,仍无回天之功,鼻息不再。夜深了,父亲不忍心让我入土为安,将我摊在簸箕里,摆在塘坝上,守候在旁。黎明时,我居然活过来了。父亲不离不弃,让我这个zhuā子王重八幸获重生。
一九六六年,三伏天的一日正午,我赤膊溜到下湾所辖鱼塘摸田螺河蚌解馋。被塘主发现捉拿,卡着我的脖子往水里整,奄奄一息才提出水面透口气……循环往复,塘主手感沉了,才把我甩在塘坝上,扬长而去。这个死里逃生的故事,我不敢告知父母,亦不敢与外人道。一是我有过错在先,三伏日当午下塘觅食,搅得人家塘里的鱼不得安宁;一是我家是弱势,即使被折腾结束了十岁的生命,也不会有人主持公道。然这次折腾,让我因祸得福,我被塘主整出了水下功夫,就像孙悟空在老君八卦炉里炼出了火眼金睛。
一九七八年,我上了湖南三师。一九八〇年,我由农民摇身为塑造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一九八一年,结婚成家,先后生育二女。
一九八五年,我在到湖中学任教两个班的语文课,兼一个班的班主任。时妻为民办教师,家有一亩三分口粮田。春夏之交的一天下午,课后骑单车匆匆赶路十里回家播种晚稻秧。那天,南风正作。出校门有一段陡坡,破单车刹车皮磨损失灵,惯性加速,头上草帽将飞。我左手握车把,右手加固草帽,单车重心失衡,车轮左拐,风驰电掣驶向学校对面仓湾田垅的小溪了。溪深丈许。跌落瞬间闪念:完了。然车轮打住后,不偏不倚地深陷在泥潭里,我亦稳坐在单车上,有惊无险。事后反思,千钧一发之际,我右手本能地放弃了草帽,把握了平衡。简单处理一下污泥浊水,背负单车,爬上溪岸,义无反顾,赶路回家播种。因为一家人的生计,在此一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一九九七年,我任常宁县城关镇学区业务专干第五年,办公室设双蹲小学一栋潮湿的平房里。梅雨季节,学区组织教学常规检查,兵分三路。我等一二路人马先回学区,待三路人马齐集后开午餐。空隙玩两把“三打哈”,曰“经济半小时”。赌兴正浓,忽闻“噼啪”声,大家以为对面厨房的高压锅炸锅了,跑到厨房关心口福去了。我则不紧不慢收拾完扑克,刚一迈出门坎,被雨水浸透的土砖墙面及瓦面,擦背坍塌在我的身后。倘若再耽搁十分之一秒,我二十三年前就呜呼了。
长女娟儿一家安居乐业美国,外孙女及外孙诞生,我与妻先后赴美各半年。妻为保姆,我为炊事员。
二〇一二年秋,第一次赴美,独步出差采购,因不会英语,不识英文,且手机无信号,返回时在立交路口迷路了。上午九时出发,辗转到下午四时到家,万幸的是没有失踪。
二〇一七年冬,第二次赴美,我总结了第一次赴美的教训,每周随女儿或女婿的车上超市采购一趟。
二〇一八年五月下旬,归国前夕,女儿女婿感恩我俩任劳任怨,陪我俩去Helen Cool River(海伦镇凉水河)漂流。时值汛期,因为我俩签证快到期了,无法待到秋后波澜不惊。女婿与外孙女连环两只橡皮轮胎,女婿不会水,外孙女才五岁,没有意外自救和救人的能力。我与妻连环两只橡皮轮胎,妻亦不会水。外孙不足半岁,不宜漂流,娟儿母子在始发站堰头待我们漂流返回。每位漂流者人手一根小棒,用于平衡和点击漂流途中的礁石。我因恐惧触礁,提前点击礁石,扑空失衡,三次落水,卷入旋涡。得益于当年溜到人家池塘觅食,被塘主整出水下功夫。不然,今天已是异国他乡具有两年半鬼龄的水鬼了。
少年轻狂 代价惨重
从小学到高中,九年一贯制,我一直是当然的班长。一九七三还荣升为到湖中学革命委员会委员。校革命委员会领导班子成员,老师三位,学生两位,我是其中之一。因为我的学业成绩,文科出类拔萃,理科名列前茅,深受校长兼革委会主任厚爱。然生不逢时,文化大革命废弃高考,高中毕业后回乡当了四年生产队长。公社党委书记欲栽培我任大队党支部书记,取代老化的文盲书记。在老书记心目中,这是抢班夺权。我任生产队长的第二年,原公社党委书记调离,新任公社党委书记上任,文盲老书记先入为主,我这个候补书记没戏了。老书记不会明哲保身,调虎离山,招工招干征兵,让我没门,一味把我往死里整,企图把我逼向犯罪,再收拾我,从而树立他的王法。我年轻气盛,不识孙悟空再神通广大也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的时务,不会化干戈为玉帛。不仅如此,我还出来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头:在波澜壮阔的农业大寨运动中,在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前,我在我的地盘试行联产承包责任制。
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文革以来废弃十年的高考,我没有误工一天,竟一举成了到湖公社一万四千人口中唯一高考上线的考生。我报考的第一志愿是人民大学,然体检后再无下文。事后有知情人告我,我的政审表被公社党委书记截留了。周边公社录取的考生陆续入学了。曾有发誓以高考为平台比翼双飞的情侣,一方如愿以偿远走高飞,一方失落自赴黄泉。父母生怕我前赴后继,老是盯我的梢。我坦然地向父母保证:我还没有活够,非天灾人祸,我会为二老养老送终的。
一九七八年,我辞职生产队长没门。老书记用心良苦,就是要我吊死在生产队长这棵树上。我无缘参加高考强化培训,低调报考中专。只有考试当天耽误一日农活,笔试竟上线了。过了体检,公社党委书记通知我到公社机关写反省。我将公社党委书记发给我写反省的材料纸写成了“告状”,告到县革委会。公社党委书记无奈,亲自把我的政审表送到县招生办,其政审意见是:“该考生目无党纪国法……录取学校可任意取舍。”县招生办批示:“该考生因工作关系与基层党组织有矛盾,同意推荐。”如此这般,总算被湖南三师择优录取了。宁为瓦全,不为玉碎。非常时期,退而求其次,也是一种明智的选择。
三十难立 举步维艰
一九七三年,我从到湖中学高中毕业,一九八〇年湖南三师毕业,第一站服役麦元中学三年。一九八三年,阔别十年后,回到母校到湖中学任初中语文教师。自嘲“我胡汉三又回来了”。一九八五年中考,我所教两个班语文成绩综合考评,为官岭学区第一名。学区组织教师民意测评,我的信誉最高。当年,我被常宁县人民政府记三等功。
一九八六年暑假,为本校撰写总结汇报材料,被县教育局暑期骨干教师培训班主题报告反复引用。因此,得校长赏识,提拔为语文教研组长。一学期后,调到湖中心校任教导主任。
一九八七年,妻兄调官岭区公所任区长。区学区主任,我当年就读到湖中学时的校长,我的恩师,提拔我为官岭镇中学校长。
上任第一学期,教师节来临。我想改变过去教师节发纪念品的惯例。因为教师一向认为纪念品多余,无实用价值,且怀疑纪念品价格有猫腻。我主张教师节每人发一百元钱,在当时相当于近两个月工资。学校行政会没有异议。我则在教师节前的会议上发话了。学区主任闻讯,立马主持我校行政会议,以组织名义否决学校行政会决议。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刚冒火苗就让上帝掐灭了。校长是一所学校的灵魂,校长说话不算数,则无异这所学校魂不附体。煮熟的鸭子飞了,谁愿意跟一个没有话语权的傀儡校长混呢?
官岭镇中学九个教学班,五百多师生在校开餐。其剩余饭菜,是一笔价值不菲的资源,一向为所在地村庄的强势瓜分为猪饲料。我考虑到老师们的切身利益,把学校食堂的剩余饭菜集中起来办个养猪场。偏偏这个村庄是我的祖籍地,既得利益的宗亲,一轰而起,不让师生到附近的犀牛井取水,砸桶,凶人,操娘,校无宁日。新官上任的第二把火把自己玩焚了。再也没有第三把火了。
任官岭镇中学校长的第一年冬,父亲逝世。母亲由我三兄弟轮养。我是兄弟三中的老末,却是唯一吃皇粮的,我以身作则轮第一班。年关,母亲随我一起在官岭镇中学生活。新年,亲友慰问老人频繁,应接不暇。正月初九才得空去恩师、顶头上司家拜年。年前,恩师曾“礼节”过我母亲,我却高尚得两袖清风去见恩师。今日回忆起来,当年的我是一个地道的二愣子。同时也是孔乙己再世,“唯一穿长衫而站着喝酒的人”,借三百元钱过年,不少物质还是赊账的。
官岭学区的办公楼坐落在官岭镇中学的东北角。学区主任,我的恩师,一向重视校园文化建设,绿化美化净化校园,亲力亲为。而我因老弱病残教师休假,更有以老卖老无病呻吟者告假,安排代课无人接受,不得不超负荷兼课。恩师在校园挥汗如雨,我在教学一线以身作则。曾经的得意门生,长此以往,置恩师于不顾。恩师视我为扶不起的阿斗,痛心疾首,曾发话:用王社生当校长是我当初瞎了眼。上帝发出如此信号,我这个校长无疑被“弼马温”了。
无须讳言,我任官岭镇中学校长,与妻兄沾亲带故有关。官岭镇中学高人云集,对校座觊觎已久,半路杀出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后来居上,红眼妒火中烧,一开始就为我的校长悲剧埋下了伏笔。
因上述局面而留下的后遗症,我的业绩每况愈下。
一九八九年,我任官岭镇中学校长的第三年,妻兄调任城关镇党委书记,恩师异地任职,顶头上司换人。
一九九〇年,我在学区暑期教师培训班被臭批一顿,下岗了。
一九九〇至一九九一学年度,教育局领导不看僧面看佛面,让我代理官岭学区成教专干,主管辖区农民成人教育,扫文盲并扫科盲。一向务实的我,也务了一把轰动全县的虚。一月之内,为官岭区学区所辖六乡镇的一千多农民文盲办理了脱盲证,并打了钢印。户籍簿上的文盲,均以初、高中以上文化程度的同龄人照片张冠李戴。上级领导考察验收时,按脱盲证抽查和采访,没有不合格的。为了忽悠领导,我让被抽查人故意将字写别扭,对话略带结巴,弄假成真。我在到湖乡东风村办了一个科普夜校,全县农民教育现场会在此召开。现场观摩当晚,我让村农电员在课间拉闸停电,随即让夜校管理人员将事先准备的发电机启动。夜校外一望漆黑,夜校内灯火辉煌,教学秩序井然。教育局主管成人教育的副局长在现场总结会时说:“官岭区学区的成人教育,在王社生同志的主持下,办学保障充分,不受外界不确定因素的影响而停课。扫盲科普,既轰轰烈烈,又扎扎实实,是全县学习的榜样……”
不做假办不成大事。非常时期,偶尔一试,还真有点灵验。
通过全县农民成人教育现场会露一手,县教育局领导对我刮目相看,认为我是一块可塑的材料。一九九一年至一九九二学年度,任命我为鹅院乡学区主任。我认真吸取任官岭镇中学校长三年的教训,充分发掘潜在的正能量,一年风雨兼程,甩掉落后的帽子。
一九九二年下期,调任常宁县城关镇学区业务专干。土包子进城了。
不惑之年 略有建树
城关镇学区,地处常宁县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业务专干不是好玩的职务,须靠学问修养吃饭,靠爱岗敬业树形象。
虽然学生时代我是出类拔萃的骄子,但社会在发展,知识在更新,要引领潮流,得与时俱进。上任伊时始,学区所辖学校只有十七所小学,我业余一年,通读了小学语数教材。后来创办了常宁八中,我又业余两年,通读了初中九科应试教材。往往为赶进度,废寝忘食。学业虽不能门门精通,但万金油的功能还是有的。学区领导原则上为脱产干部,我偶尔破例下水种试验田,老师把我当良师益友,工作也就左右逢源了。
城关镇学区每学期开学都要召开全体教职工大会,其主题报告均由我主笔并主讲,我从来就义不容辞。功过成败,继往开来,胸有成竹,要言不繁。发言前,我会向大家承诺:历时四十分钟或六十分钟,只会提前结束,决不拖延。因为我会前精心谋篇,并反复斟酌修改,精益求精,且计时试读两遍,力避与会人员身心疲劳。老师们对我严谨治学的态度和精神很赏识,我则潜移默化了城关镇学区高效低耗的会风和求真务实的工作作风。
教学教研活动,人力财力物力,我拿方案,法人代表一路绿灯。我治下的业务骨干,有我这个主心骨撑着,一改“杨白劳”的处境,皆大欢喜,工作效率倍增。
我发现常宁八中尹敏芸老师“抛砖引玉法”指导学生作文很成功,组织本校和全镇小学语文教师再三现场观摩研讨,让全镇语文教学听说读写能力长足发展。
我与张先生唯才是举,力挺张国荣做西江小学校长,做大做强一所学校。西江小学在原来连附近居民都舍近求远挤宜阳、双蹲两校的局面中异军突起,与宜阳小学、双蹲小学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为缓解宜阳、双蹲两校生源爆满这个长期困扰教育局的老大难问题立下了汗马功劳。
忠言逆耳利于行。我任城关镇学区业务专干,兼学区党总支组织委员和学区机关支部书记。一日,接县组织部通知,按月工资比例收缴党费。有一个党员,资格不算老,却是中学高级教师职称,工资比大家高,每月应缴党费是同事的两倍以上。这个党员不愿如数缴纳党费。我则严肃地为他上了一堂党课:你能比大家的工资高,并非你贡献比大家多,而是因为党对你的宠爱……口口声声党啊我的母亲。回报母亲时却不慷慨,还是党的好儿子吗……这个党员领教了,不折不扣缴纳党费。
任城关镇学区业务专干十五年,历经三任学区主任,可谓三朝元老。城关镇学区连续十三年稳居常宁县(后改常宁市)教育局目标管理综合评估榜首。其高分大都源于我主管的大块头。我先后三次记三等功,我的法人代表则记大功或二等功。
任城关镇学区业务专干期间,因忠于职守并忙于生计,未能脱产进修大学本科学历,也未参加教育系统本科函授培训。一九九八年,与党政官员一道,获中央党校函授本科毕业证书。此文凭在官场是晋升晋级的金砖,而在专业技术职称评定中被视为山寨版。故我未申报中学高级教师职称,虽然我的学力并不亚于正名的中学高级教师。
未知天命 去职打工
二〇〇六年暑假,常宁市教育局改革人事制度,原教育局任命的教育行政干部,实施五十岁“一刀切”,理论是“吐故纳新”。我才四十九岁半,就被“吐故”了,成了吃空饷的闲杂人员。
常宁市民办泉峰高级中学彭董事长,久闻我光明磊落,爱岗敬业的人品,聘请我为泉峰高级中学教务员兼校文学社主讲。
所谓教务员,就是负责任课教师的考勤。从上早自习至下晚自习,十六小时跟踪服务。学校南北两栋教学楼,三十六个教学班,每天原则上要巡回十次以上,累计行程十公里。月末统计任课教师工作量及缺勤数据,交校长室审核,再转财务室发工资。无论体力脑力,劳动强度远远超过公办教育当差。还要得罪被登记缺勤的对象,轻则被质问,重则遭白眼,挨诅咒。我忍辱负重,百折不饶,一干六年。
所谓校文学社主讲,就是每月为学校文学社上两节写作指导课。学校之所以聘我为文学社主讲,是因为我在《杂文月刊》、《湖南教育》、《衡阳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过文章。二〇〇七年投稿《衡阳日报·情吧版》15篇,发表14篇,师生们在报刊亭有目共睹。我精心设计讲义,材料来源于学生熟悉的生活。学生在我的课堂上得到享受和熏陶,无须强制性组织教学,两节课结束了,学生还意犹未尽。我在泉峰中学做职员,学生对我的信赖并不亚于名师。
二〇〇八年,我在泉峰中学业余伏案所著《品味人生》一书,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在泉峰中学供不应求。
二〇〇九年,著《邬校长的大手笔与细心眼》,被《湖南民办教育》推介。
二〇一〇年 ,泉峰中学艺术节,我的硬笔书法被评为教职工组一等奖。
二〇一二年加入湖南省作家协会。此官方组织门坎高,把关严。自一九五八年创办至二〇〇四年,四十六年累计发展会员1706人,二〇二〇年全省发展会员122人,其中衡阳2人。
花甲悟道 活出精彩
二〇一二年,旅居美国的大女娟儿临产,需要我与妻过去帮忙,我辞职泉峰高级中学。后小女婷儿怀孕,大女二胎面世。我与妻则候鸟于美国、贵阳、常宁三点三线。忙里偷闲,著书立说。
二〇一五年,著《世相》上下集,由团结出版社出版发行,常宁市完全小学以上的图书室都有我的藏书。同年参加湖南省首届文物价值解读及传播大赛,撰写《新塘下罗家古建筑群文物价值解读》,分别获省入围奖、衡阳市二等奖、常宁市一等奖,累计获奖金5000元。
二〇一七年,受聘常宁市民政局,任全国第二次地名普查调研员,与滕健合作编著《常宁地名故事》,由湖南地图出版社出版发行。
二〇一八年秋,成功竞聘湘南实验中学教务员,业务伏案著《足迹》一书,今已初成胚胎,计划再三年面世。曾在湘南实验中学教职工群晒《再赴美利坚》,反馈的点赞和高评,让我不得不拜托各位“包涵”。学校征文献计献策,我撰写《社会效应是湘南实验中学生存和发展的根本》及《面壁求经首选湘南实验中学》两篇征文,连获一等奖。寒假小住贵阳,为贵州人民出版社校对书稿,三天获劳酬600元。
二〇一九年元月,当选为常宁市诗词楹联协会副会长。十月,应明珠学校邀请,主讲《诗词楹联,中华传统文化之瑰宝》。
二〇二〇年十月,因结石病复发住院手术,辞职湘南实验中学,许理事长提前支付征文奖金1000元。打工仔通常是人走茶凉,可我离职三个月后,冬月生日那天,竟收到湘南实验中学补发上年绩效工资4000元的大礼包。
今花甲有四,偶尔玩点文字,娱人娱己,竟能收入点酒钱。
俩女儿出息了,无须担心啃老,且有反哺笑纳。我与妻,有退休金养着,衣食无忧。被“吐故”后,打工、著书等,约创收30万元。常宁有房,贵阳亦有房。今寒暑小住贵阳,将来行动不便了,傍小女终老贵阳。回首历程,虽然沧桑,晚景还算风光。六十四年前,接生阿婆预言我会大富大贵,今日看来,颇有点准头。虽然不如朱元璋做皇帝,但比皇帝更皇帝,有丝竹之悦耳,无案牍之劳神。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想未来,白了少年头。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也。珍惜当下,颐养天年,把握五老,活出精彩,乃悟道的最高境界也。
有老体自力更生。久病无孝子,生活自理才能活得有尊严。二〇〇九年,因双肾双输尿管结石,在南华大学附一医院住院手术。医生说,因结石导致双肾严重积水,是尿毒症的前兆。而肾积水易进难出,生死存亡,就看自己的造化了。十一年过去,还没有死,然双肾积水维持原状。二〇二〇年十月,去常宁市人民医院做微创手术,取出大小结石百十颗。从手术室回到病房,自己从单架爬到病床,因为孩子都在异国他乡,远水救不了近火。
二〇一〇年,因颈椎骨质增生,去长沙南湖医院做理疗,做牵引,服中药,敷草药,无济于事。病痛折磨,迫使我钻研中医理论:痛则不通,通则不痛。自创“扭转乾坤操”,从趾尖到发梢,早晚各半小时全方位疏通经脉,坚持十年如一日,今竟头不晕了,眼不花了。
十年前为根治胃出血,蝙蝠屎为药引,熬汤药,三个疗程二十一天,一日三遍,一口干。胃病痊愈了,吃得饱,睡的香,精气神焕然一新。
唯有健康,才能活出精彩。
世界是属于活人的。有一位亿万富豪,英年早逝。其妻改嫁其司机,司机感慨,原以为我在为老板打工,没想到,最终老板在为我打工。司马懿最厉害的就是身体太棒了,曹操三代死了,他还没有死。斗不过诸葛亮,把诸葛亮熬死了,三国一统归司马懿。
有老本丰衣足食。孩子不如我,给钱干什么?孩子超过我,给钱干什么?我与俩女儿曾约法三章,大学毕业后谁也不管谁。我常劝慰老伴: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味掏空自己倾斜孩子,是最大的弱智。以我俩的能耐,即使对孩子和盘托出,较他们的收入,可忽略不计。可一旦我们有了大病小灾,向孩子索取时则会影响他们的计划经济。因此,我俩的账户上,一年半载备战备荒的米米还是有的。
活得健康,死得干脆,也是留给孩子的宝贵财富。趁今健康,立字为据:待我走到尽头,一炉火化了,灵魂羽化成仙,骨灰回归自然,无须高价购买只有二十年使用期的三尺墓地。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有老伴相依为命。人有病,天知否?冷暖痛痒两心知,莫过于夫妻。夫妻关系,不是血缘,胜似血缘。人们常说,血浓于水。我更强调,爱浓于血。除了母亲十月怀胎,还有谁能像配偶一样,零距离相处一辈子?我与妻都曾三上手术台,每次都是彼此相互救死扶伤,相濡以沫。平时头痛脑热,第一顺序是配偶关怀备至。孩子为生计忙碌奔波,孩子亦有孩子,哪有空闲形影不离,体贴入微?我与妻步入婚姻生活后,亏妻太多。这些年,手头稍宽裕,偶尔携妻远游,一饱大千世界的眼福。经常自驾电动车、摩托车,观光常宁东西南北中。走啊走,乐啊乐,哪里好玩,哪里就有我俩的足迹。人生有患难夫妻相伴走到尽头,才算完美。
有老窝安身立命。赵朴初说:“父母的家永远是孩子的家,子女的家从来不是父母的家。生孩子是任务,养孩子是义务,靠孩子是错误”。血缘亲情,儿孙绕膝,天伦之乐过后是冷却,代沟难越。兴趣爱好,消费观念,作息时间,生活节奏,食欲胃口……很难同化。父母与孩子若即若离,各得其所为上策。我与妻,以常宁为根据地,在贵阳傍小女自费按揭购房一套,分久则合,合久则分,聚散自由。国内玩腻了,去美国小住一年半载。朋友幽默我“狡兔三窟”。
有老友乐天知命。老友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无须义务担当的伙伴,却是乐天知命的宝贵资源。蓝颜红颜言隐私,同学同事话国是,青梅竹马忆少年,忘年之交唤童心,街坊邻里设小赌,协会驴友品诗酒……情到深处自然浓,天涯海角若比邻。
二赴美利坚,邂逅美籍湘潭华侨李京三先生夫妇,一见如故。李老哥家与大女儿家隔溪相望,直线距离三百米许。车程绕道互访得十五分钟。我们长辈走动频繁,晚辈的车无法有求必应。我们俩家老顽童披荆斩棘,伐木架桥修捷径,步行五分钟即到。周中下午串门把酒下棋,周末相约老年活动中心品茶玩牌。节日喜庆,高朋满座,我们两家互为贵宾,觥筹交错。我曾失约一次,李老哥赌气“不和我了”,我则再也不敢了。前年夏,李老哥一家回湘潭探亲,我们两家互访各三日,出入名山大川,走访名胜古迹,品味特色小吃,领略风土人情,不亦乐乎。李老哥一家回美国后,我们老俩对每周隔洋视频,几乎每天都有微信传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补记:冰释前嫌 冤冤相抱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胸怀狭窄,对待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冤冤相报,往往两败俱伤。当报复者为弱势时,往往伤得更惨。弱势翻身了,慷慨冰释前嫌,冤冤相抱,善之善者也。
当年觅食鱼塘,曾几乎置我于死地的塘主,十多年后,其儿子成了我的学生,我任语文课,并非班主任。一日,塘主的儿子在我的语文课的隔壁教室上数学课,突发疾病。我闻讯立马停课,只身捷足将其儿子抱到距离一里的乡卫生院抢救。脱险后,通知曾经几乎置我于死地的塘主来校交接。塘主感激涕零,忏悔不已。我则安慰塘主:当年你虽然下手狠了点,但毕竟我有过错在先,我们还是一笑泯冤仇吧!
当年让我高考流产的老书记,后来落选了,安排在公社林场当场员。我任官岭镇中学校长时,出差该林场采购树苗。场长与我是故交,深知我与老书记有过结,设宴招待我时,没让老书记出席,我恳请场长招呼老书记共进午餐。第二天大雪,老书记一行二人,穿草鞋跋涉十公里,将树苗挑来学校。我不忍心货币交换走则人了之。特别关照厨房开火取暖,上酒驱寒,盛情款待。在我的灵魂深处,老书记早已不是冤家对头,而是晚景凄凉的父辈。
写生二〇二一年春节于贵阳
王社生,笔名:写生;湖南常宁人,本土作家,湖南省作协会员,著有《品味人生》(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和《世相》(由团结出版社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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