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的刘瑜教授做过一场关于教育的演讲,她说:
·我的女儿正在势不可挡地成为一个普通人。
·人生的目的并不是越高、越快、越多,而是我们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
·在知识储备的过程中,会形成一种恶性竞争,这也是我们教育的现状,即“军备竞赛”模式,这种恶性竞争是对女性的伤害,对家庭关系的伤害,对教育公平的伤害。
说实话,我刚听到这一番言论的时候,还倍感赞同。因为我只想孩子好好地长大,做他喜欢的事,无关金钱,只要他觉得日子有趣就好。
但我今天看了一部郑琼导演的纪录片——《出路》,看完后心里和吃了翔一样地堵着难受。再反观一下刘瑜教授说的那番话,只想说一句:果真是何不食肉糜之人。
刘瑜教授的老公是著名的哲学家周濂,她自己是清华大学副教授,作为周濂和刘瑜两人的孩子,再普通又能普通到哪去?他们孩子的起点就是无数人向往的终点。
《出路》跟踪拍摄了三位不同社会阶层的主人公,历时六年追随拍摄。整个片子没有配乐、旁白、滤镜,只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真实地诉说着几个主人公的故事。
第一个出现在镜头里的是甘肃农村的一个12岁女孩——马百娟,她连普通话都说不清楚,总是像唱歌一样地朗读课文。
她每天穿着同一件衣服,每天要帮家里喂猪、做饭、干农活。
她的学校只有两位老师,5个学生,每天要走十几里山路去上学。
她坐在山坡上读着自己写的作文,说自己要去北京上大学,每个月要赚1000块钱,要给家里买面。
她的课堂上读着课文:过去,我们的校舍昏暗狭小,现在,我们的学校明亮宽敞;过去,我们的操场坑坑洼洼都是黄土,现在,我们有了足球场……随后镜头一转,教室外面青山环绕,操场上黄土依旧。
我每次看到镜头里那个小小的身影背着书包走在空旷无人的山路上,并且眼角总是含着笑意的模样,就忍不住鼻子酸。
对于马百娟的拍摄停留在了她16岁的时候,她的父亲说,你们给我2万块钱,就继续给你们拍,不然不许拍了。
那会马百娟已经辍学回家,外出打工也因为年龄太小无人招收,所以她爸爸把她嫁给了表哥。
爸爸说,女娃娃是别人家的人,靠女婿过着,就是这么个出路。
纪录片里关于马百娟的最后一个镜头是,她靠墙站着,和村子里其他几个十几岁的孕妇闲聊天。那一眼,仿佛就看到了她以后漫长的一生,和那个村子里其他妇女一模一样的一生。她再也不会去北京,也不会知道在北京上班不止1000块钱一个月。
镜头里第二个出现的是一名来自湖北农村的复读生,19岁的徐佳。这是徐佳复读的第三年,每天早起晚归,像无数高三学生那样。
徐佳的父亲因为车祸去世,母亲独自抚养他。因为他发过誓,一定要考上大学给父亲看,所以即使他心理压力巨大,也选择再一次复读,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
他每天坐在座位上埋头苦读,桌子上的书摞得高高的,只能看到一个个头顶。这个场景太熟悉了,当年我们的教室也是这样,一眼望过去全是书。
经过第二次复读,徐佳终于考上了一个二本学校。可是在临近毕业找工作的时候,毫无经验和人脉的徐佳屡屡碰壁。
导演郑琼说,有一条拍到徐佳穿着花了300块钱买来的西装准备去面试,站在公交站前的他眼里满是焦灼和迷茫,郑琼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因为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年的自己。很多人说,徐佳是大多数人的影子,出生在普通家庭,只能通过高考来改变命运,即使有重重压力和困难,但也会自己调整心态,因为那是唯一的一条捷径。
后来徐佳成功签约了一家电力公司,毕业三年后,也和大学女友结婚成家。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慢慢前进,如果这部纪录片能拍到他老,应该是这样的一生:
婚后有了孩子,面对房子和孩子的双重压力,他每天勤勤恳恳地工作,不敢生病不敢请假。他会给孩子报各种补习班,因为他知道,读书才是改变命运最好的机会,他就是我们这一代不得不参与教育内卷的父母。等到孩子成家之后,忙碌了一生的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但也许还得帮忙带孙子,但是看着可爱的小孩子,他会想:这样的一生也挺好的。
镜头里第三个出现的是一个17岁的北京女孩袁晗寒,那一年她妈妈说:袁晗寒你感觉给我滚回家,我给你办了休学手续。因为她说:我们老师真的很烦。
相比于马百娟和徐佳来说,她就是出生在罗马的那个人。
她拥有最好的教育资源,上北京最好的小学、初中、高中,可是生活太无聊了,所以她辍学了。
辍学后,不知道该干嘛的她开了一家咖啡馆,但很快就关门。
后来她又去德国留学,因为她妈妈说她有艺术天分,她也如愿考上了那所艺术学院。
在德国呆了几年后,她又回国了,因为她说:德国已经发展完了,没什么意思,挺无聊的。
因为不想生活太无聊,也不想在北京呆着,她去到了上海的一家美术馆工作。
再后来,她注册了自己的公司。
可是她依旧觉得生活很无聊,她每天的意义就是,对付无聊,想找有意思的事做。
她说:
·我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只要不会饿死就行了,而没有人会被饿死。
·我也不能选择我的家庭,我不能站在天上 看,觉得哪个好就选哪个。
·自由就是做想做的事,然后承担代价,如果代价能处理好,傻帽一下又怎样。
袁晗寒的话说出来就是一个妥妥的“何不食肉糜”。
她也许想不到在大山深处有一个女孩,每天早上只能吃开水泡馍,然后走十几里山路去上学;也想不到在湖北一个小县城,有一个想靠着高考改变命运的男孩,经常压力大得手发抖,失眠。
袁晗寒有无数的试错成本,她这件事失败了,还可以从另一件事从头开始。可是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并没有是错成本。
有一个网友是这样评论的这部纪录片的:
马百娟基本上没有选择的机会,只能被迫选择;徐佳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选择,所以他必须全力以赴;袁晗寒的选择太多,导致她不知该如何选择。
看完这个纪录片再想想刘瑜教授的话,多么可笑。
她的孩子衣食无忧、前途无量,她却告诉别人“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一个普通人”、“不要焦虑,不要内卷”。这些话对于无数家庭来说,就好像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站在所谓的制高点,打着关心的旗号在告诉你:你所在的阶层挺好的,就这样吧,不用奋斗了。
《出路》的真实之处就在于,出身决定了大多数人的命运:三个孩子,三种阶层,三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虽然纪录片真实得残酷,但我始终不愿意以一种悲悯的角度去看待马百娟和徐佳,也许在马百娟的心里,这样的人生已然知足。
同情不是一个好词,尊重才是。
也许20年后,马百娟的孩子成了徐佳,徐佳的孩子成了袁晗寒,这也是我们现在这么努力工作的动力。
有一位网友说,中国是一个为下一代而活的民族,这也是我们的民族能延续5000年不绝的原因。
也许是这样吧,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我们要接受这种不公平的存在,且想办法去改变。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