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愚人 修改/康红军
风刮在滩里，雨下在川里；人活在世上，猴活在树上。人虽然生活在陆地上，但大多数人都会上树，这是起码的生活需要。发大水时快速爬到树上，可能就会保住你的性命。我和父亲两代入都不会上树，虽没遇到保命的大事，但确实是吃了不少苦头。
提起上树，大家都把它归于戏嘻玩耍之类，有的人身体轻巧灵便，能轻松地上到高高的树上，有的人笨拙，爬树很慢很吃力，甚至和我一样，根本上不了树。但要说吃亏不吃亏的还不至于吧？那是你对我的家庭不了解。父亲一生不会上树我不知道原因，听老娘说，因此吃过大亏。
关中道人说起饿肚子来，除了十八年馑就是三年自然灾害。十八年馑时人们逃荒逃难到外地，年馑过后没回来的大有人在，村里的绝户有好几家。六0年自然灾害时，虽没人逃荒，村里也没听说饿死人，但也到了人们忍耐的极限了。
那时候，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但凡能果腹的东西，只要当下把人吃不死，都会塞进空空的肚里充饥。人们的普遍心态是，哪怕当时吃饱后立即死了，至少不落个饿死鬼的名声。观音土吃后肚子是不饥了，但拉不出来能把人憋死！听当时逃荒到我村并落户的安徽姨说，其前夫就是吃了死娃肉中毒死的，可见那时人饿到啥程度？
摘树叶充饥，当时算是一个可行方案。全村人包括很多妇女都上到树上折树枝、摘树叶，想方设法弄成人能吃下去的食物。可我父亲不会上树，这条别人都走的路他却走不通，一家人眼睁睁朝着死亡线上迈进。洋槐树榆树这些无毒树叶子被那些会上树的猴人弄光了，他只能在长长的杆子上绑个铁丝钩，钩别人看不上的笨槐树（国槐）叶子，回家后放水里“拔”（浸泡）几天，去苦味后才能煮而食之。
我不会上树应当来自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先天性的软弱，二是后天性的父辈人溺爱。按说父亲不会上树当年让家人吃过亏，应当汲取教训，早早教我学会上树才是。谁知他可能是出于老来得子不易的缘故吧，硬是绝对地不允许我学上树，每每看到我和会上树的娃玩耍时，总会把我“声唤禁断”，生怕别的娃教会了我上树。如此以来，我原本弱怯的性格加上“惜欠蛋蛋娃”被父母宠爱，稍有危险的活动都和我无缘了，上树本来就危险加怕怕，被父母知道了，还不是被日噘甚至挨打？
我的孩童时代，虽没有因上树解决生活所迫之需要，但拉个“瓜自闹”（蝉）、摘榆钱、摘桑椹、折洋槐花、掏个鸟蛋之类的把戏，却样样都难出手，时常被小伙伴们耻笑、戏弄。人家要给咱施舍个“战利品”，往往要求用羞辱的方法进行交换。弄得自己时常在一种矛盾的心态中，用小小的尊严换玩物，虽然得到了别人转让的耍货儿（玩具），但小小的心灵却五味杂陈，真不自在。
由于父子两代人在这方面都吃过亏，儿子出生后，我就有了让他既要会上树，还能下河耍水（游泳）的想法。但想法归想法，毕竟和现实还有距离，我立志要从培养的角度为孩子壮胆助威、撑腰打气，弥补他爸这两方面的缺憾。
儿子六七岁时的某天，我和老婆在地里抚弄（拾掇）辣子田，他独自在地头的路上玩。忽然听到儿子的喊声“爸！爸！”虽然听的清清楚楚，儿子的声音在高处，但我就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只在四处寻觅，却不往高处看。再则他才六七岁，远没到上树掏鸟窝的年龄。我四处找不到娃，便喊名字：“凯旋！你在哪儿？”“我在树上！”抬头见他嬉皮笑脸地坐在路边碗口粗的杨树上对我笑。哇！这一瞬间，我有多高兴啊！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因为之前也从未见他上过树呀！
---- 就不怕那么碎的娃上到树上掉下来摔伤了胳膊腿，不斥责娃，还高兴？我确实打心眼里高兴！他这么一上树，改写了我家几辈人不能徒手攀援的历史，具有重大的里程碑意义啊！
瞬间的喜悦过后，我来到树下，儿子以为我要打他，吓得慌忙准备下来。看到孩子恐慌的样子，我安慰说，甭怕，爸不打你。你告诉爸，谁把你扶上去的？他笑着说是自己爬上去的。可我还是不信，认为我家的基因里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遗传啊！
怀着迟疑的困惑，我再次向娃承诺不打他，要他下来重上一次，让爸看看。孩子看我态度诚恳，没有要打他的迹象，这才呲溜溜从树上下来。待他双脚落地后，我动情地抚摸着他的小脸蛋，连夸了几声我娃比他爸他爷强多了。孩子紧张的心情也彻底放松了，高兴地告诉我，他已经上了几次树了，只是都没有真正爬上去过，今天这是第一次上去了。
为了表示对娃的鼓励，我再次肯定了他的成绩，给他讲了上树的许多好处，他高兴地手舞足蹈，小脸上露出自豪感和成就感。与此同时，我也没有忘记对他进行相应的安全教育。小人物瞪大眼睛，对我的谆谆教导边听边点头，表示以后上树时会多多留神的。
父子俩一番心灵交流后，我提出让娃再上一次，因为说了一整，爸还没见过我娃上树的样子呢。酸不拉几的一番话，说得小家伙心花怒放。走到杨树下，双手抱住树，肚皮紧贴树干，两只光脚丫子卡住树，膝盖弯曲着斜向上，两腿一蹬直，身子向上窜出一节子，一蹬一节子，很快就上到刚才坐的树杈上了。向底下的我作了个鬼脸，把我高兴得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在确信了娃会上树了后，我高兴地喊在地里埋头干活的老婆，夸儿子会上树了，老赵家从此改换门庭啦！谁知热脸碰了个冷沟子，就知道干活的老婆非但没有露出喜悦的心情表扬儿子，反而劈头盖脸地把我们父子二人一顿的臭骂，说我俩一对的困怂，就会日韩（闲）啦啦！我拍着儿子的嫩肩膀，喜眉色色儿地说：“看你妈喔怂样子，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几十年过去了，儿子已经是有两个娃的中年人了。但当年看着他上树这件事，一经提起，我就兴奋得睡不着觉。我觉得，在这件小事上，我做的很正确，孩子长大后动手能力特别强，虽说没有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但凭借不断追求的拼搏精神，养起自己的小家庭还是绰绰有余的。
2020.06.05 初稿/愚人
2020.10.12 修改/康红军
关于作者：愚人，兴平人，高中文化程度，本人自幼爱好文学，对诗歌，楹联，谜语，歇后语更是疼爱有加，特别是对谜语的创作更是如醉如痴，几乎达到了所碰之人和事都欲作谜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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