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北燕郊的出租房里,正在休疗的13岁的儿子又开始流泪,我再三安慰他说:“没事的,病会好起来,要开心一点。”可儿子说:“我想妹妹,我根本快乐不起来。”听儿子这么说,我心如针刺。
我儿子名叫毛鸿健,随我姓,妹妹叫吴欣荣,随孩子爸爸姓,比他小一岁。自从我们带儿子到河北之后,兄妹俩已经有13个月没有见面,那种思念我能够感受到。我还记得生病前,每次放学,儿子都会站在门口等妹妹,一起回家的情形。我有一次摸着健健的头说:“我们家鸿健长大了,知道照顾妹妹了。”他却躲开脑袋,然后嘴硬地说一句:“我才不是。”图为毛凤娟在照顾健健。
我叫毛凤娟,今年41岁,我们一家住在广西桂林市七星区朝阳乡毛家村,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家庭。我和丈夫吴甲勇于2006年结婚,在2008年3月有了我们第一个孩子毛鸿健。孩子的到来,给我们全家带来无限的快乐。第二年年底我们的小女儿出生,毛鸿健有了一个只差一岁的妹妹。两个孩子在吵吵闹闹中一起长大了,别看两个孩子经常拌嘴,但是他们的感情却很深厚。图为健健和蓉蓉。
养两个孩子并不容易,为了生计,我和丈夫花钱开荒,种了一片橘子林,每到砂糖橘成熟的季节,就是两个孩子最快乐的时候。他们喜欢奔跑在金灿灿的橘子树下,大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快来看这棵树结了好多橘子,快点来摘。”图为毛凤娟家的果园。
女儿喜欢吃橘子,碰见一大片橘子她就走不动了。家里不让她多吃,她就自己找一个地方,坐在那里偷偷地吃。健健一看不见妹妹,就大喊:“蓉蓉,你是不是又在偷吃橘子?”找到妹妹时,看着一地的橘子皮,儿子总是气得跳脚,然后拽着妹妹的胳膊,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叫你少吃,你就是不听。一下子吃那么多,看你胃疼怎么办?”图为健健在吃药。
看着两个孩子打打闹闹,但又形影不离的样子,我们真的感觉很幸福。我们期待着孩子永远可以相互陪伴,无忧无虑地成长,可在2019年12月23日,这一切美好的愿望被彻底打碎。
我至今都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那天我发现儿子健健的眼睛上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他不停地告诉我他身体不舒服,甚至开始出现浑身乏力、高烧不退的症状。开始我们在家门口的医院给孩子进行了对症治疗,但却总是不见好转。图为医生在给健健治疗。
2020年正月,我们夫妻俩带孩子来到了桂林医学院附属医院儿科就诊,医生在了解情况后,立马要求健健住院,并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看着医生严肃的口气,我有一些不知所措。然而,最终的结果让我崩溃,在经过一系列检查之后,健健被确诊为急性髓系白血病(高危)。
健健确诊之后,我们夫妻俩都在医院陪他治疗。小女儿蓉蓉被她大姑接去照顾,那时正值春节期间,她一去就被大姑家的亲戚塞了很多红包。我对她说:“你别要大姑一家的红包,他们也不容易。”没想到女儿跟我撒娇:“妈妈我想要嘛,我要将这些钱存起来,可以给哥哥治病。”听了女儿的话,我愣住了,眼泪也止不住。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做我才能照顾好我的这两个孩子,让他们能一起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长大?图为伤心落泪的毛凤娟。
看着手机上女儿转来的1036元转账记录,我五味杂陈,这些钱的意义对于我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金钱本身。健健得知妹妹转钱给他治病,红着眼眶说:“妈妈这钱我不花,你还给妹妹,让妹妹自己买点好吃的。”图为毛凤娟夫妻俩。
最初,我也舍不得花这些钱,想把这些钱留着,想留住女儿的心意。可鸿健的病情一再加重,家里的积蓄早已经花光,直到连吃饭都变得困难时,再不舍得花也没有办法留住了。
疾病的可怕不仅仅是对身体的折磨,更可怕的是对意志的消磨。自从生病以后,儿子健健常常拿着手机,查阅关于自己病情的知识,查来查去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没了,开始变得抑郁沉闷,每次只有在化疗忍受不住痛苦时,健健才会发声,哭着喊“疼”,其余时间总是沉默。图为病床上的健健。
唯一能让他情绪有起伏的只有他的妹妹,每次视频时,妹妹看着憔悴的哥哥总是忍不住哭。哭完之后她对哥哥说:“哥哥,你不要哭,这样对身体很不好,等你回家了我给你买好吃的。”也只有见到妹妹,他的脸上才会出现难得的表情,然而手机一挂,又瞬间消失。
2020年3月12日,健健的病情在逐渐稳定一些后,我们带着他来到河北燕郊某医院,准备给他做移植手术。准备的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办法逗健健开心,买他最喜欢的玩具,扮鬼脸逗他笑,可他的笑容太勉强了。直到有一天他坐在床上哭着说:“我根本快乐不起来。”一句话深深刺痛了我的心,12岁的孩子,什么都懂了,他内心和身体所承受的痛苦要远比同龄的孩子要多得多。图为毛凤娟和儿子健健。
安抚好健健,我找到了医生,“我家孩子什么时候才可以做手术啊?”我迫切地询问着医生。在我想象中,只要孩子做完手术,就能尽快地康复,孩子的快乐也就会回来了。然而医生的回答就是“等待”。在配型后我们家人都无法匹配,等待合适的骨髓捐献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图为出租房里的父子俩。
好消息还是来了,2020年5月24日,健健终于顺利进仓了。进仓后的健健表现得一直很坚强,移植手术也很顺利。出仓后,健健的状态好了很多,随后他在医院接受了一个多月排异观察后,我们就带他出院了,每周定期检查。图为出租房里的健健。
排异的过程虽然漫长而又艰辛,但治疗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健健整个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偶尔他和妹妹视频时还会被逗得笑出声来,虽然健健生病之后,兄妹俩已经有13个月没有见过面,但他们的感情就像从没分开过一样。
现在,孩子的病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后续的费用对于我们一家来说仍是最大的困难。家里的那片果园,因为无人打理,只有放在那里继续荒着。我们一家现在寄居在河北燕郊的出租房里,有时候吃饭都成问题,这个春节,我们都勉强凑合着度过。图为毛凤娟的丈夫为儿子治疗费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