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暖了，母亲又要住院了。
四五年前，母亲的住院就开始和之前的十年不一样了。
那十年，是在母亲确诊肝硬化晚期后，每年两次住院进行检查调理和保养，不牵扯其他问题，都算常规住院。
那十年，医生也诧异于母亲的身体状态，在不断的调养中，除了肝硬化不可逆之外，身体其他器官基本没受影响，各项指标始终在可控状态。医生说，这可以算是奇迹了，但对于我们家人来说，这是福气。
十年之后，到底是发生了变化，据医生告知，母亲是在长久丧失肝功能后，血管自发在胃壁的毛细血管群中找到了通道，虽说解决了一定的问题，但是胃壁血管过于脆弱，长久以来，那血管已经处在岌岌可危的程度，也许仅仅是吃一个稍硬的食物，就有可能顶破出血，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那就是绝境。
因此，从四五年前开始，全家的重点就放在了那根看不见的血管上，每次住院，重心就是要看血管的承受程度，如果有问题，那就需要做手术堵死，然后让血液自己重新找一条新的通道。
一年两次，成了周而复始的和一根血管的战争。期间，还有两三次，是血管提前出了问题，母亲入院抢救，又增加了住院的次数。
这个危机很简单，很好理解，但根本无法预知，无法把握。
这一次，就是在去年底做了血管堵塞以后的住院检查，哥哥打来电话很乐观，父亲电话里也很乐观，我和他们聊天也很乐观。十几年了，我们也都开始习惯用乐观来面对，因为这么长久的坚持，都源于母亲通透的心态。
十几年了，母亲真是从没有把自己当做病人，起码我每次回去的时候，没有见母亲病歪歪的在床上一躺一整天。
就算是现在，母亲照样放不下家务，能规整的规整，自己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力不从心，大部分事包括做饭还是要父亲来主持，但母亲基本都看不上，认为是在糊弄，眼里根本没活。所以，她自己能做的，就绝不假手他人。
就像如今，就算不考虑病情，母亲也已经是年近八十的老人了，但只要天气好，她还是坚持一个人出去溜几步，晒个太阳。甚至再无力，我每次回去之前，我最爱吃的皮冻和卤味，母亲都会亲自做好准备着。我每次离开时，都能吃到母亲亲手包的饺子。
潜意识里，我也没把母亲当做病人。三四年前我回去陪母亲住院，那时做完治疗是可以回家的，每天早上母亲就愿意和我走着去医院，然后下午再走回来，一路说着聊着，我和母亲都很享受这个过程。两年前，母亲走不了那么久了，我们每天就打车来回，也很放松。母亲也说，别想那么多，到了这个年纪，怎么过，都是赚的。
直到去年，真的看到母亲已经无力行走多少了，才真的明白母亲真的老了。
是的，不是病，是老了。就像在我们心里，她并不是病人，而是我们长大后，慢慢开始变老的老人。我们都到了中年，父母亲怎么可能不衰老。
哥哥说，母亲已经办了住院，他在陪，没事，让我来了就陪着老爷子。
我说好，我已经买了车票了。
给父亲打电话时，父亲说，你妈知道你要来，去住院前已经把你爱吃的都做好了，你来了要赶紧吃，不能放太久。等你吃完了，估计你妈也就出院了，你还能陪她待几天。
今天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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