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大学,一批老师,一群学生,短短四年,就可造就一代人的人生选择。大学四年,我阅读了大量哲学原著及与哲学相关的书籍,在哲学及诸多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接触中,了解了宇宙的运动,地球的演变,人类的产生及其文明的发展,第一次获得对世界的基本认识,奠定了我辩证唯物主义的思想基础。但唯物史观的确立,就没那么容易。
中国的大学,中国知识分子的命运,与时代和民族命运的联系如此紧密。上世纪60年代初,“文革”前毕业的大学生被称为“老三届”,恢复高考后的前三届大学生被称为“新三届”。我们这批人年龄悬殊很大,有十几岁的应届生,有三十多岁的往届生,大都是参加工作或有社会实践经历后才走进大学的。一入校就有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很少考虑个人前途和就业,几乎过着教室、宿舍、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很多同学甚至连假期都舍不得回家,恨不得用全部知识武装自己,为国所用。
大三开始,我已不满足教学大纲的内容,开始走上学研结合的自学之路。当时,我选择了更具思维挑战的“哲学学”课题,试图重新破解哲学发展规律。我的学士论文《哲学形态的历史演变》,曾预测哲学的未来将构建“实践哲学”,当时指导老师担心我的观点有理论风险,让我另行选题,又写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发展的标志》。无独有偶,后来得知吉林大学哲学系与我同届的甘易也在研究“哲学学”,毕业后曾出版《哲学学导论》。这些对哲学的理性态度和反思性研究,促使我在思维方式上更快完成了由感性向理性,由具象向抽象,由盲目向自觉的重大转变,进一步清晰了马克思主义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历史依据、核心价值及其与人民大众的关系,开始形成“实践第一”和“人民至上”的思想倾向。
刚入校时,正值全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这一推动改革开放的思想解放运动,使我一开始就在哲学思考中强烈关注实践问题,始终保持了理论联系实际的学风。总结大学四年的收获,主要解决了三大问题,一是掌握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二是确立了马克思主义思想信仰,三是形成了辨证唯物主义思维方式。这种以理论为基础,信仰为支柱,思维为向导,实践为目的的精神框架,构筑了我受用一生的强大思想支撑,奠定了我奋斗一生的坚实思想基础。1986年,我在省委组织部工作时,曾应母校之邀,给哲学系的同学作过《什么是哲学》的讲座,第一次传递了我对哲学的理解与思考。2006年,担任尧都区区长时,应山西师范大学邀请,作了《什么是大学》的主题报告,第一次传递了我毕业20多年后的大学教育观。这时已不像当年只能立足教育看大学,而是站在社会看大学,通过人生看大学,更加深刻体会到,大学教育重在解决学生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重在培养训练学生理论思维和科学思维的方法。
信仰来自于哲学,来自理论思维的结果。恩格斯曾经讲过:“一个民族要想站在世界之巅,就一刻也离不开理论思维。”历史上每一次社会变革,科技革命,经济转型,乃至个人命运的转折,无一不是理论上的突破所引发。中国的大学无论哪个学科和专业,都设置哲学作为公共课程,但许多学生都把哲学当作“辅课”来对待,常听他们说,哲学抽象枯燥而不感兴趣,由此失去塑造人格信仰和训练理论思维的极好机会。问题不在学生,也不在哲学本身,而在于如何解读哲学,通过什么方式传播哲学。
人类在认识世界的漫长思考中,形成了定性与定量认识事物的两种抽象思维,一是数字思维,二是理论思维,前者是数学,后者是哲学。哲学正确认识世界,数学准确认识世界,科学精确认识世界。信息时代已使人类进入数字社会和数字生活,表面上看是技术进步,实质上是数学与哲学催生的时代。人们都为中国的航天崛起而骄傲,岂不知没有理论思维怎能认识太空,没有数字思维如何计算轨道。谁敢说网络世界的驾驭者、现代品牌的创立者,以及著名设计和经营大师不是“哲学家”呢?每一位具有重大突破的科学家最终必将成为哲学家。如今,那么多年轻人都是数字抽象高手,岂能没有理论抽象的潜质?只是我们总习惯把哲学当作教科书,常用灌输式的僵化方法去传播,让活生生的理论思维过度政治化、教条化和概念化,使学生只看到哲学的结论,不了解哲学的本质。除了死记硬背哲学概念,并没有掌握哲学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