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长沙师范学院附属第二幼儿园的幼儿在上课。通讯员 摄
湖南日报·华声在线记者 余蓉 周倜
近日，教育部印发《关于大力推进幼儿园与小学科学衔接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首次提出幼儿园与小学的“双向衔接”。
其中，“幼儿园不得提前教授小学课程内容，不得布置读写算家庭作业，不得设学前班”“校外培训机构不得对学前儿童违规进行培训”“小学严禁以各类考试、竞赛、培训成绩或证书等作为招生依据”“小学要将入学适应教育纳入一年级教育教学计划，一年级上学期设置为入学适应期”等要求备受关注。
《指导意见》为幼小衔接减缓坡度指明方向，但如何落地?存在哪些现实阻碍?近日，记者多方走访家、园、校，探寻幼小衔接的路径。
教育“内卷”向幼儿延伸：折射家长的集体“抢跑焦虑”
选公办幼儿园还是民办幼儿园?长沙的二孩妈妈刘霞目前正在纠结中。
刘霞的大儿子以前上的是公办幼儿园，但她发现进入小学一年级后，毫无知识储备的儿子学习数学、拼音很费劲，学习自信心大受打击。如今小儿子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面对公办幼儿园的规范和民办幼儿园的小学化教育，她犹豫了：“虽然不想让他这么小就握笔写字，但又担心他将来上小学后会出现跟哥哥同样的情况。”
还有不少家长在孩子上幼儿园大班时，选择把孩子从公办幼儿园转到民办幼儿园。“孩子在公办幼儿园虽然快乐，但马上要上小学了，还是得先学一点小学知识，要不然会输在起跑线上。”妈妈张晓丽说出了许多家长的焦虑。
即便是选择了公办幼儿园，但仍有不少家长会给孩子报一些校外培训班，让孩子提前学习小学知识。长沙陈女士年初就给孩子在长沙某知名培训学校报了奥数班。有必要让5岁多的孩子学奥数吗?她说：“大家都在提前学，我们不学怎么办?”
教育“内卷”延伸至学龄前幼儿已然是一个普遍现象，坚守快乐教育的家长们也常常自我怀疑。周艳霞的孩子在公立幼儿园读书，她没给孩子提前报班。“最近发现，我家孩子和妹夫家的小孩一比差距很大。侄儿现在九九乘法表都会背，所以我也在想是不是应该给她报个班。”
不愿孩子输在“任何一条起跑线”上，这是家长的普遍心理。怕孩子学少了，怕以后跟不上，怕孩子比人低，“三怕焦虑”已成大多数家长心病。
《指导意见》虽已出台，但学龄前幼儿家长们的集体焦虑仍没有减轻。“究其原因，除了传统的望子成龙心态，也和目前优质教育资源稀缺、高考这根指挥棒的重要性密不可分。”长沙师范学院学前教育学院院长张晓辉说。
“0基础”娃娃更有后劲：幼儿教育专注“学习品质”才是硬道理
那么，有过小学知识培训的孩子与没有培训过的孩子到了小学差异真的会很大吗?不管是幼儿园方的反馈情况还是一年级从教老师的切身观察，都表达了“整体上差别不大，没上过的后劲更足”的观点。
“我们老师普遍更喜欢‘0基础’的孩子。”永州市冷水滩区梅湾小学校长朱黛琳通过观察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在她看来，这些一年级学生的“表征”似乎不太符合传统家长对“优等苗子”的认定标准：拼音、英语单词认不得几个，算术算不利索，笔也不知道握……但他们却有共同的“内在”：学习态度端正，学习习惯良好，表达能力一流，素质综合发展。
这些“内在”，让孩子们发展起来很有后劲。朱黛琳介绍，入读小学一年级时，这批孩子显得学习吃力，但到了三四年级，大部分都能反超那些提前学的孩子。
“短期来看，入学前学习过小学知识的孩子确实有优势，但这部分孩子很容易丧失对新知识的好奇心与学习兴趣，自然就会疏于学习习惯养成与自我的管理。”在张晓辉看来，幼儿教育过度小学化，有可能导致孩子片面认为“学习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当后期学业难度明显提升，孩子则极易滋生畏难情绪。
另外，幼儿园教学不能融入小学知识还有一个根本原因在于“师资差异”。幼师与小学教师在教学能力上有明显差别，若幼师擅自教学小学知识，那么“笔顺错了、发音偏了、方法歪了”等问题都有可能出现，到最后小学教师还得花大力气纠正，更糟心。
对此，《指导意见》明确提出，幼儿园不得提前教授小学课程内容，不得布置读写算家庭作业，不得设学前班。
这一点，长沙师范学院附属幼儿园总园长罗晓红直呼“大快人心”。
每天1小时的室内区域游戏时间，1小时户外游戏时间，1小时户外运动时间;科技节、阅读节、艺术节等各项班级活动轮番上演;建立良好的师幼关系，了解每一位孩子对小学的担忧和期待;邀请“学长学姐”回园畅谈心得，帮助幼儿产生对小学的向往之情……这是长沙师范学院第二附属幼儿园的日常教育模式。
“幼小衔接需要从孩子们进入幼儿园第一天开始做起。在游戏与活动中，培养孩子们的身体素质、行为习惯、交往能力、学习兴趣、学习能力等，这些才是幼小衔接的‘核心’。”罗晓红说。
“双向衔接”需多方给力：让教师多交流更要给家长“讲道理”
“双向衔接”，意味着除了幼儿园要改变，小学也得加把劲。《指导意见》指出，小学要将入学适应教育纳入一年级教育教学计划，一年级上学期设置为入学适应期。
长沙市岳麓区实验小学的做法与这项要求“不谋而合”。
该校一年级孩子都特别喜欢开学第一周学校为他们准备的“小实子入学记”这门课。这是每学年第一周，该校送给一年级新生的“大礼”。《校园是我家》《我的新朋友》《我是美德好少年》《我有好习惯》《我上课啦》5门课程内容，全方位帮助孩子对校园有了解，对小学生涯有期待。
“很多孩子都对新环境感到又害怕又神秘，我们主动为其提供过渡期、认知期、适应期，有助于孩子迅速适应环境，也能降低家长的焦虑。”该校心理发展中心副主任肖思明说。
幼小衔接还需要校、园多沟通交流。有专家指出，目前幼小教师之间普遍存在“互相不知对方在教什么”的尴尬。“下一步，我们将整合片区内的幼儿园资源，多邀请他们来做客，让幼儿园和小学的师生走得更近更亲。”朱黛琳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但仅靠校、园改变，显然不足以支撑“幼小衔接”的真正施行。在业内人士看来，如果家长的焦虑不缓解，那么打着各种旗号教语数外的校外培训班、名为“幼小衔接”实则教小学知识的学前班依然会大有市场。
张晓辉建议，对标此次《指导意见》提出的措施，各小学应严格执行免试就近入学，严禁以各类考试、竞赛、培训成绩或证书等作为招生依据，这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家长焦虑。“但关键在于引导家长将眼光放长远。”张晓辉指出，适当对家长进行教育学、心理学等相关科学教育知识普及很有必要，能避免家长因“因无知而盲从”的跟风行为。
“别以爱之名行伤害之事。”张晓辉呼吁广大家长，在为孩子做决定时，要多考虑他们的感受，要放远眼光，顺应孩子的身心发展规律，而不是着眼于一时的落后。“让孩子在自己的年龄段，接受合适的教育，才能让孩子健康自信地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