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葵
编辑：江岳
01
生意最好的时候，咪蒙公众号头条广告是80万一条。这个价格，在咪蒙的四川老家，拿下一套商品房，绰绰有余。
这样的广告，咪蒙当时一年能接100多条，这还不算上其他位置以及其他形式的收入。
如果老家有新开盘的小区，咪老师完全有底气站在沙盘边，指着C位的楼王，轻描淡写来一句：这栋楼，我全要了。
贩卖焦虑的生意，就是这么爽。你在深夜辗转反侧，她在梦里喜笑颜开。
后来，作为自媒体人的咪蒙消失了，但被她发扬光大的贩卖焦虑的玩法，如同被魔法反噬失去真身的伏地魔，潜入深夜，以无形之驱，随时准备集结。
最近的一场集结，大概就是热播剧《小舍得》。这部由柠萌影业、爱奇艺共同出品的都市剧，紧扣了教育内卷、原生家庭、鸡娃、婆媳、二婚这些热门话题——瞧瞧这些关键词，如果咪蒙老师的账号还健在，哪个不是“十万加”选题？
《小舍得》的意图可是太明显了。
第一集中就有个名场面。南家家庭聚会，两位五年级的小朋友被迫表演才艺。漂亮可爱的欢欢献唱一首，学霸子悠则被妈妈要求背诵圆周率数字1000位。
嗯，确认过眼神，是在豆瓣小组里被吐槽无数次的剧情。
第五集开头，“鸡娃”妈妈田雨岚坐在家长群C位，优雅端着下午茶，喝下去的是茶水，吐出来的是焦虑——
“以我个人的经验，一到三年级是攻英语，四五年级攻奥数”；
“像翰林（注：剧中顶级私立中学）这样的，小升初面谈的时候，新概念英语至少要读到二，三千单词量那是毛毛雨”；
“三笔四口和全能五星已经成为历史了，口语证书也被禁了，但是总得有证书证明孩子们的英语能力呀，KET也就是个入门，PET在手，才算有了进入战场的资格。如果你有FCE在手，那就可以横着走”；
补充说明一下，FCE，相当于大学英语六级水平，在座各位，不知道都谁有？
如此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正在鸡娃路上，或者关注“海淀鸡娃”公众号矩阵的用户们，肯定会感慨一句：人间真实。毕竟，类似的台词和观点，早就在这些公众号里出现过无数遍了——我的朋友袁女士，孩子才2岁，已经被公众号们科普了KET、PET等名词。
好的艺术，来源生活，高于生活。差的艺术，只会照搬生活。比如春晚小品就是好例子，经典作品会自己制造流行词，而糟糕的作品们，只会把当年网络流行词切碎了，烩成一锅杀猪菜。
《小舍得》显然不在意这些，它要的只是流量和热度。
它甚至搬来了公众号加粗提亮的做法，把台词里的金句统统提炼出来，专门弹窗，吸引讨论。
焦虑的贩卖，从来都离不开金句。这套操作，咪蒙当年可玩得太溜了。
02
有一点，影视圈很像时尚圈：流行总在没完没了地变。
煤老板占风头的那些年，屏幕上总出现些面容模糊的女配角；互联网资本刚入场的时候，流量明星们是各家厮杀的重点；现如今，热搜才是王道。
这些出生于互联网世界，而今影视剧台词中频频出现的金句，存在的意义从来就不是塑造人物推动剧情。当它们只为热搜而生，编剧们需要完成的，便是一道1+1=2这样的小学数学题。
在制作方看来，下一道题才是关键：（1+1）*N=？其中的倍数N，就是互联网宣发的影响力，它可以是从0到无穷大的任何数字。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小舍得》后遗症，总想解数学题。
说白了其实就是，以短视频平台为代表的互联网宣发渠道，对影视剧的数据影响太大了。远的不多说，从《三十而已》、《都挺好》到《小欢喜》、《小舍得》，有多少人是先在短视频平台刷到片段，再移步长视频平台去观看的？
为了流量，制片方要么自己包装短视频cut，要么默许创作者当搬运工，对经典片段进行剪辑加工。去年的《三十而已》里，原配顾佳打脸小三的场景，就是名场面之一。
有人曾经总结咪蒙爆款文章的共性：热点、金钱、性、暴力，这套逻辑显然在短视频平台也是行得通的，套用我们互联网人的黑话，就是要么制造痛点（恐惧），要么满足爽点（即时满足）。
人性嘛，大抵如此。
回到《小舍得》，故事主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家庭，更准确地说，是两个妈妈。同为五年级小学生的家长，南俪佛系，田雨岚鸡娃，前者让人羡慕，后者让人焦虑。
然而，佛系的南俪战队固然能让人心生温暖，论话题度，可远远比不上鸡血的田雨岚战队。
大众可能都喜欢温暖的笑容，但最后真正记住的，还是田雨岚的鸡娃语录。
教育内卷之下的焦虑，显然是更合适拿出来击中大众的。
比如昨晚的某短视频平台热搜榜，与《小舍得》相关的条目是“米桃懂事得让人心疼”，“猜你想搜”的位置，则挂着“米桃得抑郁症”，“海淀妈妈看小舍得”。
米桃是剧中智商140的天才少女，被打工父母从农村带来城市，家境贫寒，乖巧懂事，典型别人家的孩子。至于海淀妈妈，你懂的，盛产“鸡娃”一级选手，应该就是剧中田雨岚的原型。
不过，当一部剧的成功与否被热搜决定，身处其中之人，似乎也并不那么乐意——至少看起来是。
比如柠萌影业总裁陈菲在为《三十而已》宣发的时候就说了，《三十而已》后半段的情绪发酵，这完全不是我们的初衷啊，顾佳的婚姻线呢，我们是按照现实主义方法刻画的，结果在短视频平台就变成爽剧了。这种浮躁的消费方式呢，会影响创作者表达的。
嗯，吐槽归吐槽，反正这也一点都没影响陈老板继续把《小舍得》送上热搜。
当然，生意人的话呢，不能太当真。反正碎片化时代，再火的热点，大家也是追过就忘，何况区区几句真假难辨的抱怨？
同样，也不必对《小舍得》渲染的焦虑太感同身受。就当看了一本咪蒙作品集吧，哭过笑过之后，一切都不会有变化。除了一点：你或许能成为数据背后的工具人，帮助出品方变得更有钱——
《三十而已》在去年夏天爆红之后，柠萌影业迅速宣布C轮融资，估值75亿美金。一家成立不到5年的公司，就这样成为了国内未上市影视公司中的翘楚。
焦虑，确实还值钱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