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高帝诸子下
临川献王映字宣光,高帝第三子也。少而警悟,美言笑,善容止。仕宋位给事黄门侍郎、南兖州刺史,留心吏事,自下莫不肃然,令行禁止。
高帝践阼,爲荆州刺史,加都督,封临川王。尝致钱还都买物,有献计者,于江陵买货,至都还换,可得微有所增。映笑曰:“我是贾客邪,乃复求利。”改授都督、扬州刺史。莅事聪敏,府州曹局皆重足以奉禁令,自宋彭城王义康以后,未之有也。
永明元年,爲侍中、骠骑将军。五年,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七年薨。映善骑射,解声律,工左右书、左右射,应接宾客,风韵韶靡,及薨,朝野莫不惋惜。赠司空。九子皆封侯。
长子子晋,永元初爲侍中,入梁爲高平太守。第二子子游,州陵侯,爲黄门侍郎。谋反,兄弟并伏诛。
长沙威王晃字宣明,高帝第四子也。少有武力,爲高帝所爱。升明二年,代兄映爲淮南、宣城二郡太守。晃便弓马,初沈攸之事起,晃多从武容,赫弈都街,时人爲之语曰:“焕焕萧四伞。”其年,迁西中郎将、豫州刺史,监二州诸军事。
高帝践阼,晃每陈政事,辄爲典签所裁,晃杀之。上大怒,手诏赐杖。迁南徐州刺史,加都督。武帝爲皇太子,拜武进陵,于曲阿后湖斗队,使晃御马军,上闻之,又不悦。临崩,以晃属武帝,处以辇毂近蕃,勿令远出。
永明元年,以晃爲都督、南徐州刺史。入爲中书监。时禁诸王蓄仗,在都下者,唯置捉刀左右四十人。晃爱武饰,罢徐州还,私载数百人仗还都,爲禁司所觉,投之江中。帝闻之大怒,将纠以法,豫章王嶷稽首流涕曰:“晃罪诚不足宥,陛下当忆先朝念白象。”白象,晃小字也。上亦垂泣。高帝大渐时,戒武帝曰:“宋氏若骨肉不相图,佗族岂得乘其弊?汝深戒之。”故武帝终无异意,然晃亦不见亲宠。当时论者,以武帝优于魏文,减于汉明。
后拜车骑将军、侍中。薨,赠开府仪同三司。武帝尝幸锺山,晃从驾。以马矟刺道边枯櫱,上令左右数人引之,银缠皆卷聚而矟不出,乃令晃复驰马拔之,应手便去。每远州献骏马,上辄令晃于华林中调试之。高帝常曰:“此我家任城也。”武帝缘此意,故諡曰威。
武陵昭王晔字宣昭,高帝第五子也。母罗氏,从高帝在淮阴,以罪诛。晔年四岁,思慕不异成人,每恸吐血。高帝敕武帝曰:“三昧至性如此,恐不济,汝可与共住,每抑割之。”三昧,晔小字也。故晔见爱。
高帝虽爲方伯,而居处甚贫,诸子学书无纸笔,晔常以指画空中及画掌学字,遂工篆法。少时又无棋局,乃破荻爲片,纵横以爲棋局,指点行势,遂至名品。
性刚颖俊出,与诸王共作短句诗,学谢灵运体,以呈高帝。帝报曰:“见汝二十字,诸儿作中,最爲优者。但康乐放荡,作体不辨有首尾,安仁、士衡深可宗尚,顔延之抑其次也。”
建元二年,爲会稽太守,加都督。上遣儒士刘瓛往郡,爲晔讲五经。武帝即位,历中书令、祠部尚书。巫觋或言晔有非常之相,以此自负,武帝闻之,故无宠,未尝处方岳。于御坐曲宴,醉伏地,貂抄肉柈。帝笑曰:“汙貂。”对曰:“陛下爱其羽毛,而疏其骨肉。”帝不悦。
性轻财重义,有古人风。罢会稽还都,斋中钱不满万,俸禄所入,皆与参佐宾僚共之。常曰:“兄作天子,何畏弟无钱。”居止附身所须而已。名后堂山爲首阳,盖怨贫薄也。
尝于武帝前与竟陵王子良围棋,子良大北。及退,豫章文献王谓晔曰:“汝与司徒手谈,故当小相推让。”答曰:“晔立身以来,未尝一口妄语。”执心疏婞,偏不知悔。好文章,射爲当时独绝,琅邪王瞻亦称善射,而不及晔也。
武帝幸豫章王嶷东田,宴诸长王,独不召晔。嶷曰:“风景殊美,今日甚忆武陵。”上仍呼使射,屡发命中,顾四坐曰:“手何如?”上神色甚怪,嶷曰:“阿五常日不尔,今可谓仰藉天威。”帝意乃释。后于华林射赌,凡六箭,五破一皮,赐钱五万文。又上举酒劝晔,曰:“陛下常不以此处许臣。”上回面不答。
豫章王于邸起土山,列种桐竹,号爲桐山。武帝幸之,置酒爲乐,顾临川王映:“王邸亦有嘉名不?”映曰:“臣好栖静,因以爲称。”又问晔,晔曰:“臣山卑,不曾栖灵昭景,唯有薇蕨,直号首阳山。”帝曰:“此直劳者之歌也。”
久之,出爲江州刺史。上以晔方出镇,求其宅给诸皇子,遣舍人喻旨。晔曰:“先帝赐臣此宅,使臣歌哭有所,陛下欲以州易宅,臣请不以宅易州。”帝恨之。至镇百馀日,典签赵渥之啓晔得失,征还爲左户尚书。迁太常卿。累不得志。
冬节问讯,诸王皆出,晔独后来,上已还便殿,闻晔至,引见,问之,晔称牛羸不能取路。上敕车府给副御牛一头。敕主客自今诸王来不随例者,不复爲通。
公事还,过竟陵王子良宅,冬月道逢乞人,脱襦与之。子良见晔衣单,进襦于晔。晔曰:“我与向人亦复何异。”尚书令王俭诣晔,晔留俭设食,盘中菘菜鱯鱼而已。俭重其率真,爲饱食尽欢而去。
寻爲丹阳尹,始不复置行事,自得亲政。转侍中、护军将军,给油络车,又给扶二人。武帝临崩,遗诏爲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在殡,竟陵王子良在殿内,太孙未至,衆论喧疑,晔衆中言曰:“若立长,则应在我;立嫡,则应立太孙。”及郁林立,甚见冯赖。隆昌元年薨,赠司空,班剑二十人。
安成恭王暠字宣曜,高帝第六子也。性清和,多疾。历位南中郎将、江州刺史,侍中,领步兵校尉,中书令。永明九年,爲散骑常侍、秘书监,领石头戍事。及夏薨。
鄱阳王锵字宣韶,高帝第七子也。建元末,武帝即位,爲雍州刺史,加都督。武帝服除,锵方还,始入觐拜便流涕。武帝愕然,问其故,锵收泪曰:“臣违奉弥年,今奉顔色,圣顔损瘦,所以泣耳。”武帝叹曰:“我复是有此一弟。”
累迁丹阳尹。永明十一年,爲领军将军。锵和悌美令,性谦慎,好文章,有宠于武帝。领军之授,齐室诸王所未爲,锵在官理事无壅,当时称之。车驾游幸,常甲仗卫从,恩待次豫章王嶷。其年,给油络车。
隆昌元年,转尚书左仆射,迁侍中、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兵置佐。锵雍容得物情,爲郁林依信。郁林心疑明帝,诸王问讯,独留锵,谓曰:“闻鸾于法身何如?”锵曰:“臣鸾于宗戚最长,且受寄先帝,臣等年皆尚少,朝廷之干,唯鸾一人,愿陛下无以爲虑。”郁林退谓徐龙驹曰:“我欲与公共计取鸾,公既不同,我不能独办,且复小听。”及郁林废,锵竟不知。
延兴元年,进位司徒,侍中如故。明帝镇东府,权威稍异,锵每往,明帝屣履至车迎锵,语及家国,言泪俱下,锵以此推信之。而宫台内皆属意于锵,劝令入宫,发兵辅政。制局监谢粲说锵及随王子隆曰:“殿下但乘油壁车入宫,出天子置朝堂,二王夹辅号令,粲等闭城门上仗,谁敢不同,宣城公政当投井求活,岂有一步动哉!东城人政共縳送耳。”子隆欲定计,锵以上台兵力既悉东府,且虑难捷,意甚犹豫。马队主刘巨,武帝时旧人,诣锵请间,叩头劝锵立事。锵命驾将入,复回还内,与母陆太妃别,日暮不成行。典签知谋告之,数日,明帝遣二千人围锵宅,害锵,谢粲等皆见杀。凡诸王被害,皆以夜遣兵围宅,或斧斫关排墙,叫噪而入,家财皆见封籍焉。
桂阳王铄字宣朗,高帝第八子也。永明七年爲中书令,加散骑常侍。时鄱阳王锵好文章,铄好名理,人称爲鄱桂。
铄清羸有冷疾,常枕卧,武帝临视,赐床帐衾褥。性理偏詖,遇其赏兴,则诗酒连日,情有所废,则兄弟不通。隆昌元年,加前将军,给油络车,并给扶二人。
鄱阳王见害,铄迁中军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不自安,至东府见明帝,及出,处分存亡之计。谓侍读山悰曰:“吾前日觐王,王流涕呜咽,而鄱阳、随郡见诛。今日见王,王又流涕而有愧色,其在吾邪?”其夜三更中兵至,见害。
始兴简王鉴字宣彻,高帝第十子也。性聪警。年八岁,丧所生母,号慕过人,数日中便至骨立。豫章文献王闻之,抚其首呜咽,谓高帝曰:“此儿操行异人,恐其不济。”高帝亦悲不自胜。
初封广兴郡王,袁彖时爲秘书丞,早有令誉,高帝盛重鉴,乃以彖爲友。后改封始兴。自晋以来,益州刺史皆以良将爲之。宋泰始中,益州市桥忽生小洲,道士邵硕见之,曰:“当有贵王临州。”刘亮爲刺史,斋前石榴树陵冬生华,亮以问硕,硕曰:“此谓狂华,宋诸刘灭亡之象。后二年君当终,后九载宋当灭。灭后有王胜喜来作此州,冀尔时蜀土平。”硕始康人,元徽二年,忽告人云:“吾命终。”因卧而死。后人见硕在荆州上明,以一只故履缚左脚,而行甚疾,遂不知所之。永明二年,武帝不复用诸将爲益州,始以鉴爲益州刺史、督益宁二州军事,加鼓吹一部。“胜喜”反语爲“始兴”,硕言于此乃验。
先是劫帅韩武方常聚党千馀人,断流爲暴,郡县不能禁,行旅断绝。鉴行至上明,武方乃出降。长史虞悰等咸请杀之。鉴曰:“武方爲暴积年,所在不能制,今降而被杀,失信;且无以劝善。”于是啓台,果被宥,自是巴西蛮夷凶恶,皆望风降附。行次新城,道路籍籍,云陈显达大选士马,不肯就征,巴西太守阴智伯亦以爲然。乃停新城十许日,遣典签张昙皙往观形势。俄而显达遣使人郭安明、朱公恩奉书贡遗,咸劝鉴执之。鉴曰:“显达立节本朝,必自无此。昙皙还,若有同异,执安明等未晚。”居二日,昙皙还,说显达遣家累已出城,日夕望殿下至。于是乃前。时年十四。
好学,善属文,不重华饰,器服清素,有高士风。与记室参军蔡仲熊登张仪楼,商略先言往行及蜀土人物。鉴言辞和辩,仲熊应对无滞,当时以爲盛事。
州城北门常闭不开,鉴问其故于虞悰,悰答曰:“蜀中多夷暴,有时抄掠至城下,故相承闭之。”鉴曰:“古人云,‘善闭无关楗’。且在德不在门。”即令开之。戎夷慕义,自是清谧。于州园地得古冢,无复棺,但有石椁。铜器十馀种,并古形;玉璧三枚;珍宝甚多,不可皆识;金银爲蚕蛇形者数斗。又以朱沙爲阜,水银爲池,左右咸劝取之。鉴曰:“皇太子昔在雍,有发古冢者,得玉镜、玉屏风、玉匣之属,皆将还都,吾意常不同。”乃遣功曹何伫爲之起坟,诸宝物一不得犯。
性甚清,在蜀积年,未尝有所营造,资用一岁不满三万。王俭常叹云:“始兴王虽尊贵,而行履都是素士。”时有广汉什邡人段祖,以錞于献鉴,古礼器也。高三尺六寸六分,围三尺四寸,圆如筩,铜色黑如漆,甚薄,上有铜马,以绳县马,令去地尺馀,灌之以水,又以器盛水于下,以芒茎当心跪注淳于,以手振芒,则声如雷,清响良久乃绝。古所以节乐也。五年,鉴献龙角一枚,长九尺三寸,色红,有文。
九年,爲散骑常侍、秘书监,领石头戍事。上以与鉴久别,车驾幸石头,宴会赏赐。寻迁左卫将军,未拜,遇疾。上爲南康王子琳起青杨巷第,新成,车驾与后宫幸第乐饮。其日鉴疾甚,上遣骑诏问疾相继,爲之止乐。寻薨。
江夏王锋字宣颖,高帝第十二子也。母张氏有容德,宋苍梧王逼取之,又欲害锋。高帝甚惧,不敢使居旧宅,匿于张氏舍,时年四岁。
性方整,好学书,张家无纸劄,乃倚井栏爲书,书满则洗之,已复更书,如此者累月。又晨兴不肯拂窗尘,而先画尘上,学爲书字。
五岁,高帝使学凤尾诺,一学即工。高帝大悦,以玉骐驎赐之,曰:“骐驎赏凤尾矣。”至十岁,便能属文。武帝时,藩邸严急,诸王不得读异书,五经之外,唯得看孝子图而已。锋乃密遣人于市里街巷买图籍,期月之间,殆将备矣。
好琴书,盖亦天性。尝觐武帝,赐以宝装琴,仍于御前鼓之,大见赏。帝谓鄱阳王锵曰:“闍梨琴亦是柳令之流亚,其既事事有意,吾欲试以临人。”锵曰:“昔邹忌鼓琴,威王委以国政。”乃出爲南徐州刺史。善与人交,行事王文和、别驾江祏等,皆相友善。后文和被征爲益州,置酒告别,文和流泪曰:“下官少来未尝作诗,今日违恋,不觉文生于性。”王俭闻之,曰:“江夏可谓善变素丝也。”
工书,爲当时蕃王所推。南郡王昭业亦称工,谓武帝曰:“臣书固应胜江夏王。”武帝答:“闍梨第一,法身第二。”法身昭业小名,闍梨锋小名也。
隆昌元年,爲侍中,领骁骑将军,寻加秘书监。及明帝知权,蕃邸危惧,江祏尝谓王晏曰:“江夏王有才行,亦善能匿迹,以琴道授羊景之,景之着名,而江夏掩能于世,非唯七弦而已,百氏亦复如之。”锋闻叹曰:“江祏遂复爲混沌画眉,欲益反弊耳。寡人声酒是耽,狗马是好,岂复一豪于平生哉。”当时以爲话言。常忽忽不乐,着修柏赋以见志,曰:“既殊群而抗立,亦含贞而挺正。岂春日之自芳,在霜下而爲盛。冲风不能摧其枝,积雪不能改其性。虽坎坛于当年,庶后凋之可咏。”时鼎业潜移,锋独慨然有匡复之意,逼之行事典签,故不遂也。尝见明帝,言次及遥光才力可委之意,锋答曰:“遥光之于殿下,犹殿下之于高皇,卫宗庙,安社稷,实有攸寄。”明帝失色。
锋有武力,明帝杀诸王,锋与书诘责,左右不爲通。明帝深惮之,不敢于第收之。锋出登车,兵人欲上车防勒,锋以手击却数人,皆应时倒地,遂逼害之。江斅闻其死,流涕曰:“芳兰当门,不得不锄,其修柏之赋乎。”
南平王锐字宣毅,高帝第十五子也。位左户尚书,朝直勤谨,未尝属疾。永明十年,出爲南中郎将、湘州刺史。延兴元年,明帝作辅,害诸王,遣裴叔业平寻阳,仍进湘州。锐防合周伯玉大言于衆曰:“此非天子意,今斩叔业,举兵匡社稷,谁敢不同!”锐典签叱左右斩之,锐见害,伯玉下狱诛。
宜都王铿字宣俨,高帝第十六子也。生三岁丧母。及有识,问母所在,左右告以早亡,便思慕蔬食自悲。不识母,常祈请幽冥,求一梦见。至六岁,遂梦见一女人,云是其母。铿悲泣向旧左右说容貌衣服事,皆如平生,闻者莫不歔欷。
清悟有学行。永明十一年,爲南豫州刺史、都督二州军事。虽未经庶务,而雅得人心。举动每爲签帅所制,立意多不得行。州镇姑孰,于时人发桓温女冢,得金巾箱,织金篾爲严器,又有金蚕银茧等物甚多。条以啓闻,郁林敕以物赐之。铿曰:“今取往物,后取今物,如此回圈,岂可不熟念。”使长史蔡约自往修复,纤毫不犯。
年十岁时,与吉景曜商略先言往行。左右误排柟榴屏风,倒压其背,顔色不异,言谈无辍,亦不顾视。弥善射,常以堋的太阔,曰:“终日射侯,何难之有。”乃取甘蔗插地,百步射之,十发十中。
永明中,制诸王年未三十,不得畜妾。及武帝晏驾后,有劝取左右者,铿曰:“在内不无使役,既先朝遗旨,何忍而违。”
及延兴元年,明帝诛高、武、文惠诸子,铿闻之,冯左右从容雅步,咏陆机吊魏武云:“昔以四海爲己任,死则以爱子托人。”如此者三,左右皆泣。后果遣吕文显赉药往,夜进听事,正逢八关斋。铿上高坐,谓文显曰:“高皇昔宠任君,何事乃有今日之行?”答云:“出不获已。”于是仰药。时年十八。身长七尺,铿状似兄嶷,咸以国器许之。及死,有识者莫不痛惜。
初铿出合时,年七岁,陶弘景爲侍读,八九年中,甚相接遇。后弘景隐山,忽梦铿来,惨然言别,云:“某日命过。身无罪,后三年当生某家。”弘景访以幽中事,多秘不出。觉后,即遣信出都参访,果与事符同,弘景因着梦记云。
晋熙王銶字宣攸,高帝第十八子也。隆昌元年,位郢州刺史。延兴元年见害。
河东王铉字宣胤,高帝第十九子也。母张氏,有宠于高帝,铉又最幼,尤所留心。高帝临崩,以属武帝,武帝甚加意焉,爲纳柳世隆女爲妃。武帝与群臣看新妇,流涕不自胜,豫章王嶷亦哽咽。及明帝诛高帝诸子,以铉高帝所爱,亦以才弱年幼,故得全。
初铉年三四岁,高帝尝昼卧缠发,铉上高帝腹上弄绳,高帝因以绳赐铉。及崩后,铉以宝函盛绳,岁时辄开视,流涕呜咽。人才甚凡,而有此一至。
建武中,高、武子孙忧疑。铉朝见,常鞠躬俯偻,不敢正行直视。寻迁侍中、卫将军。
铉年稍长。四年,诛王晏,以谋立铉爲名,铉免官,以王还第,禁不得与外人交通。永泰元年,明帝疾暴甚,乃见害。闻收至,欣然曰:“死生命也,终不斅建安乞爲奴而不得。”仰药而卒。铉二子在孩抱,亦见杀。
论曰:豫章文献王珪璋之质,夙表天姿,行己所安,率由忠敬。虽代宗之议早隆皇瞩,而天伦之爱无亏永明,故知“爲仁由己”,不虚言也。自宋受晋终,马氏遂爲废姓,齐受宋禅,刘宗尽见诛夷,梁武革齐,弗取前辙,子恪兄弟,并皆录用,虽见梁武之弘裕,亦表文献之余庆。昔陈思表云:“权之所存,虽疏必重,势之所去,虽亲必轻。”原夫此言,实存固本。然就国之典,既随代革,卿士入朝,作贵蕃辅,皇王托体,同禀尊极,仕无常资,秩有恒数,礼地兼隆,易生推拟。武帝顾命,情深尊嫡,密图远算,意在求安。以明帝同起布衣,用存顾托,遂韬末命于近戚,寄重任于疏亲。以爲子弟布列,外有强大之固,支庶中立,可息觊觎之谋,表里相维,洊隆家国。曾不虑机能运衡,权可制衆,宗族歼灭,一至于斯。曹植之言,远有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