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湖州一景区树立了二十四孝的雕塑,初衷是宣扬传统文化,提倡尊老爱幼、孝顺的中华传统美德。但有的故事已经非常不合时宜了。比如“乳姑不怠”雕塑就引起争议,有游客对此雕像感觉不适!这个不适包含两方面:
1、公共场合雕像袒胸露乳,引起不适;特别是孩子看了不好。
2、年轻女子给苍老婆婆哺乳感觉不适,母乳哺育的应该是幼儿,反差太大,感觉怪异!
这个“乳姑不怠”就是中国传统的二十四孝故事之一。所谓二十四孝,是元代郭守正将24位古人孝道的事辑录成书,由王克孝绘成《二十四孝图》。《二十四孝》成为中国古代宣传孝道的通俗读物,妇孺皆知。
对于二十四孝,鲁迅先生深恶痛绝,曾经说:请人读完二十四孝后,对于想做孝子是完全绝望了……二十四孝污蔑了古人,教坏了后人!
就拿这个“乳姑不怠”的故事来说吧,故事原文是这样的:
唐崔山南曾祖母长孙夫人,年高无齿。祖母唐夫人,每日栉洗,升堂乳其姑,姑不粒食,数年而康。一日病,长幼咸集,乃宣言曰:“无以报新妇恩,愿子孙妇如新妇孝敬足矣。”
翻译成白话文,故事内容就是:当年,崔山南的曾祖母长孙夫人,年事已高,牙齿脱落,祖母唐夫人十分孝顺,每天盥洗后,都上堂用自己的乳汁喂养婆婆,如此数年,长孙夫人不再吃其他饭食,身体依然健康。长孙夫人病重时,将全家大小召集在一起,说:“我无以报答新妇之恩,但愿新妇的子孙媳妇也像她孝敬我一样孝敬她。”后来崔山南做了高官,果然像长孙夫人所嘱,孝敬祖母唐夫人。
看完这个故事就有些疑惑,这个家庭是不是很贫穷,没办法供应老人吃的东西?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的背景:
“乳姑不怠”的故事主角是崔山南的祖母和曾祖母。崔山南本名崔琯,因为官至山南西道节度使,所以人称“崔山南”。
崔山南出身博陵崔氏,是中国汉朝至隋唐时期的著名大族,被公认为“天下士族之冠”。
博陵崔氏在唐代有宰相十五人。其他名人比如崔颢,他曾担任唐代监察御史,写下千古绝唱《黄鹤楼》;再如崔护,曾担任唐朝京兆尹,写下名句:人面桃花,物是人非!
看完明白了吧。这是当时最强盛的世家大族。这不是什么吃不上饭的家族!休说老少异粮,老太太想吃什么都可以。年纪大了,牙掉光了,吃不了正常食物,那也有的是解决办法:米糊、面糊、肉糜、肉汤、面汤……古往今来全世界有多少老人牙齿掉光了,都是这么解决的。
老太太牙齿掉光,没有办法正常咀嚼食物,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也不是新鲜事情,每个人老了都有这么一天。
那么,我们的问题就来了:
首先:老婆婆为什么非要吃儿媳妇的母乳? 前面分析过了,曾祖母年龄大了,没有牙齿,嚼不动东西了。崔家财雄势大,想吃什么都可以,解决的方法非常多,为什么一定要吃人奶?
其次:就算这是贵族之家的癖好,就好这一口,一定要吃母乳。那为什么要直接在儿媳妇身上吃,不可以挤出来再喝吗?老婆婆直接在儿媳妇怀里喝母乳,不觉得怪异吗?
再次:万一曾祖父也牙齿掉光了,怎么办?难道也要在儿媳妇身上直接吃母乳?
第四:数年时间,这个老太太就光吃母乳,还不饿?还身体健康? 一个母亲,每天正常就产出800毫升母乳。随着时间推移,还会慢慢减少。6个月大的孩子,就开始吃辅食了。因为母乳根本不够吃,何况是成年人。即便是老太太再老,那也是成年人。
第五:吃母乳不是就可以吸到800毫升的,过程是吸完恢复,再吸完再恢复。估计一天要喂八遍。儿媳妇累点不要紧,为了孝道,都值得!。但老太太累啊,一天要折腾八次!
第六:有一句话叫“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在没有孩子之前可能不会真的理解。有了孩子,你就知道,孩子吃奶也是很费劲的。妈妈的乳汁并不容易吸出来,有时候孩子会累得满头大汗。老太太肯定也是累得很,完全不如喂点肉汤,肉粥那么轻松。
第七:一个妈妈的哺乳期,最长也就2年,而且,到哺乳期的后期,就没有多少量了,怎么可能持续数年?
第八:后来崔山南做了高官,果然像长孙夫人所嘱,孝敬祖母唐夫人。难道曾祖母没嘱咐,就不好好孝顺祖母了?祖母唐夫人就不是亲的?
所以,这个“乳姑不怠”的故事,从正常的逻辑来看,怎么都觉得难以理解,违背常理。
有人觉得,这个故事简直是侮辱人的智商。你就是编故事,能不能不要编得这么粗糙!
这个故事细节方面确实有些问题。我们之所以觉得无法理解这种事,就是因为我们不了解历史背景。不了解在古代贵族的眼里,母乳的特殊意义。
有人问,人的乳汁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有!
但古人相信有!在古代,不食五谷只服人乳是一种长寿秘法!古人把乳汁看作是非常珍贵的滋补养生的药材,长期服食可以延年益寿,包治百病,甚至返老返童。
历史上喜欢吃人奶的代表人物有汉朝丞相张苍、慈禧太后。
张苍,汉文帝时期的丞相,史记记载:苍之免相后,老,口中无齿,食乳,女子为乳母。妻妾以百数,尝孕者不复幸。苍年百有馀岁而卒。张苍卸任丞相后,牙齿掉光了,靠吃人乳养生,养了百多个小妾供应乳汁,活了100多岁!
张苍开了这个坏头,后世效仿者不计其数!张苍喝人奶还催生了奶妈这一职业,那时哺乳期的妇女便开始了代乳婴儿的业务,当然也包括代哺没牙的老人。
后来越穿越玄乎,发展到人乳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治病,还可返老返童。李时珍就在《本草纲目》说:人乳可治“虚损劳、虚损风语、中风不语”等病,他还记下了一首当时流传的《服乳歌》:仙家酒,仙家酒,两个壶卢盛一斗。五行酿出真醍醐,不离人间处处有。丹田若有干涸时,吞下重楼润枯朽。清晨能饮一升余,返老还童天地久。
“乳姑不怠”的故事,真正地体现儿媳妇孝心的不是给老太太喂奶,而是通过给老太太喂奶,让老太太长寿的孝心!关键点在人乳的延年益寿、返老返童的功能。
现代社会,我们知道母乳营养丰富,但也就是营养丰富而已,没有什么延年益寿,返老返童特殊功能。而且成年人吃人乳,也已经为现代社会所不容!
更何况直接在奶妈身上吸食,这种封建贵族老爷太太们的恶习,必定为新社会所不容!今天这种封建贵族的恶俗也断不容以任何形式复活!
最后,当地景区也明确表示,设立二十四孝雕塑“并非提倡愚孝和效仿此类方式”。而且当地有关部门已经将有关二十四孝雕塑全部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