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0日,钱颖一与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右)在清华经管学院对话
对我的影响挺大的,还是课外阅读
钱颖一:你觉得大学四年的经历中,什么是对你后来影响最大的?
张一鸣:要说影响最大的,倒跟上课没关系。
钱颖一:通常都是这样的。
张一鸣:我们学校在天津,不像在北京,可参加的活动不太多,课外活动也不是太多,所以有很多时间看各种乱七八糟的书、各种传记。我在大一大二除了上课之外,看很多很多的书,传记占很大一部分。对我的影响挺大的,还是课外阅读。
钱颖一:个人传记中有什么特别的一两本书是对你影响特别深的吗?
张一鸣:倒没有特别的。科学家的、社科类的看得非常多,最主要对兴趣或者对审美有影响。这些阅读,导致我对自己后来的择业、我的职业规划,会更有耐心、因为你看到很多很伟大的人,年轻时候的生活也是差不多的,也经过很多阶段,也是由很多点滴的事情构成的,大家都是平凡人。但是你要是有耐心、持续在一个领域能够深入的话,会取得一定的成绩。世界上的书,只能选择看少数书的话,我选两类书,第一类是传记,第二类是教科书。
钱颖一:把传记放在教科书前面?
张一鸣:因为教科书可以在各种时候看,传记可能年轻时候看更好。
钱颖一:看传记让你有更大的耐心。要有耐心,这对现在的学生来说,是很大的问题。
张一鸣:对。
信息的流动本身
对于这个社会有非常深远的影响
钱颖一:在大学的时候,你对信息的流动效率很感兴趣,有思考。什么情况下你去想这个问题呢?当时你想这个问题,跟后面要讨论的创业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呢?
张一鸣:这个其实是我创业的主旋律。除了大学看传记,看杂七杂八的书,中学也看很多报纸杂志。有时间的话,我连报纸中缝儿都会看。信息传递是非常非常大的事情,没有信息传递之前,整个人类社会的效益、合作,包括人的认知,差别是非常非常大的。所以最早当报纸被发明的时候,它是非常奢侈的产品,现在大家还不奇怪,我相信可能过10年、20年,那时候的人,10后、20后会说,当年竟然为了传递一份信息要通过刻字,要通过油印,把几千、几万字,通过人工递送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地方。
我一直觉得,信息的流动本身对于这个社会有非常深远的影响,我甚至觉得它可能是各种其他效率的基础,在信息的流动速度或者信息的组织有序程度方面,其实会产生很大很大的争议。我们有Windows系统,有存储系统,有3D展现,都是围绕着信息,整个IT行业就是信息产业嘛!我觉得,产生的争议是信息的组织跟分发,信息已经在那儿,但是如果没有有效组织的分发,信息产生的价值就很有限。所以我毕业之后,做搜索引擎,做社交网站,搜索引擎以关键字为组织分发信息,社交网站以人为节点,兴趣引擎以兴趣为刻度,基本都是以信息为主。包括信息分发,甚至公司内部有效率工程部门,专门开发和优化公司的信息流动。
钱颖一∶我们学院对数学很重视,但学生看不到它有什么用处,请你来介绍一下。
张一鸣∶我读书的时候也看不到数学有什么用处。我确实觉得数学很重要,同时我觉得语文也很重要。语文和数学都是描述事物的工具,有的人用数学描述,有的人用语言描述。语言也是一种运算,你做逻辑推理的时候,分析问题的时候,最典型的,分析法律问题的时候,其实你是在通过因果关系进行分析,跟数学证明是非常类似的,只不过语言描述定量难度更高,不同的词描述的程度或者范围,也是可以通过坐标画出来,真的有层次。
张一鸣,字节跳动(“今日头条”)创始人、首席执行官。出生于1983年,毕业于南开大学,是国内最受关注的青年企业家之一。2012年,张一鸣创立了北京字节跳动科技有限公司,推出基于机器学习技术的个性化信息推荐引擎产品——今日头条。目前字节跳动旗下的西瓜视频、火山小视频、抖音短视频、悟空问答、Musical. ly等产品,广受用户欢迎,其中多款产品已经进入北美、南美、欧洲、亚洲等市场,并获得成功。
如果你要积累基础知识结构信息的话
还是要看书
钱颖一∶你在大学的时候,学电子、计算机,学工商管理,这种学习能力,在你大学的时候已经显示出来了,还喜欢看传记。
张一鸣∶如果我有机会再学一遍的话,我不一定学这些。
钱颖一∶再学一遍,想学什么?
张一鸣∶想学更多的数学知识。
钱颖一∶还有呢?
张一鸣∶更多的物理知识。
钱颖一∶我们新开的课程∶物理学、物理学简史。马斯克也说了,工商管理以外,还要学物理学。还有一个问题,你念书的时候看了很多书,现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大家都是碎片式的阅读,你对学生的建议是什么?大家很喜欢看短文章,以及 15 秒的抖音。是不是应该很系统地看一些书,在这里你有什么建议?
张一鸣∶看头条也好,抖音也好,西瓜视频也好,就是能丰富你的视野,拓展视野,能够补充很多信息。但是,尽管作为移动互联网企业的经营者,我还是觉得,如果你要积累基础知识结构信息的话,还是要看书,尤其要看教科书。
钱颖一∶你刚才说要看两类书,一类是传记,看教科书,你说说为什么?教科书的特点就是系统性,但是看上去可能很枯燥、很累,你说说为什么教科书很重要?
张一鸣∶我觉得基本上,教科书是人类知识最浓缩、最精炼的书。如果你看某个感兴趣、泛科普类的书,更多是泛兴趣阅读,以它的浓度而言,最提纲挈领的、最完整的,肯定是教科书。所以在学校,有时间,有老师督促,能够完成教科书的学习,我觉得还是非常重要的。
钱颖一∶也是自己看,自己读?
张一鸣∶对。因为很多人离开校园的环境,就不能再完成了。所以如果回到这个问题,就知识体系而言,还是应该看教科书。
钱颖一:没有别的能替代教科书?
张一鸣:对。
钱颖一∶它是最有效率的,是最系统化、最结构化以及最严谨和精炼的。
张一鸣∶对。
(摘自《钱颖一对话录》)
来源:商务印书馆 本次分享:山海会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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