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宸
来源:灵魂有香气的女子(ID:lixiaoyilhyxqdnz)
袁隆平爷爷离开我们7天了。
最近,袁爷爷大儿媳之前的一段采访,在全网刷屏了。
别的公婆经常催生,袁隆平和邓哲从来不会。大儿媳说,结婚十年夫妻俩没打算要孩子,爸爸也没有催问过一句。后来还是他的助手、学生对夫妻俩说,袁老师念叨过,过了七十岁还没见到孙子。
她非常触动,这才意识到,老人原来是有期待的,只是从没有在儿子媳妇面前提起,尊重女性的感受,也不想给小夫妻增加压力。
年轻的时候,夫妻俩应酬、娱乐,有时到凌晨两三点钟才回家,爸爸一句都没有说过。大儿媳在袁家生活了25年,始终很轻松,甚至对父母坦率说:我跟公公婆婆在一起比跟你们在一起要轻松。
▲图源《时代我》,下同
袁隆平爷爷的三个孙女打扮朴素,梳着相似的娃娃头,言谈举止文静又可爱。
在她们眼里,上了课本的爷爷从来不是厉害人物,而是一位经常在家里藏零食、又故意给她们找到的老人。
幼儿园的时候老师问,知不知道爷爷是做什么的?懵懂的大孙女答:我爷爷是看天气预报的!
爷爷给三个孙女取的名字,还真跟天气预报沾边儿。大孙女友晴,是雨过天晴之意。二孙女出生在雨水节气,取名友清,有天朗气清的意境。小孙女生在晚上,叫友明,意思是月明风清,过了今晚明天还是一个好天气。
袁爷爷爱后代也爱万物,这样一种人的好,是低调把爱渗透在生活的每个缝隙深处,细细密密。
同样离开我们7天的还有“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院士。
我为袁爷爷而哭,是得知消息的一瞬间;为吴孟超院士泪目,却是隔了好几天在新闻里看见他的手。
因为常年紧握手术刀,手指关节变形严重,成了V字形状。
▲图源《朗读者》
每天十几小时的站立,脚趾也无法并拢,只能穿特制的鞋子,前端要切掉。
吴院士救过1.6万危重病人,包括四个月的婴儿。这些人,都跟死神近距离打过照面。
稍微让我有点诧异的是,他做了75年医者,最初的起点居然是——为了女孩子。
吴老在《可凡倾听》上讲过自己的爱情故事。
吴孟超1922年出生在福建闽清县,妈妈是童养媳,不认字。他5岁跟着妈妈,去马来西亚投靠爸爸。生活辛苦又拮据,只能半天读书半天干活,去橡胶园里割胶。
一个人的味觉,嗅觉,触觉,都是有记忆的。若干年后很多事会忘掉,但舌尖,鼻腔,手下细腻或者粗劣的触感,都能立刻唤醒一段沉睡的时光。
“割橡胶是很讲技巧的,要把树皮割开,里面的胶才能流出来。但树干本身有个水线,是供应营养的,割的时候不能割破这层水线,否则伤口上就长出一个疙瘩,下次就不能从这里下刀了——这跟做手术差不多。”
最开始,大概就是橡胶树给了吴老握手术刀的精准手感吧。
战乱贫困的年代,全家人各奔西东,辗转在国内与马来西亚之间,亲缘零落。甚至连妈妈生了10个孩子还是11个,都记不得了。
1940年吴孟超18岁,回国去了昆明郊区的同济大学附属中学。
班上有个女生叫吴佩煜,跟他同龄,清秀可爱。那时昆明刚用上电灯,灯泡紧缺,经常被偷。于是吴孟超每天把教室里的灯泡拧下来带走,第二天再拧上。
吴佩煜很用功,经常读书到很晚,吴孟超也不催她,就默默陪着,等她走了再去拧灯泡。
渐渐的,他们聊天,谈战争、社会与理想,三观相合十分投缘。日子久了,相处就有了清甜的小味道。
女孩见吴孟超冬天衣服少,特意给他织了一件毛衣。她父亲在滇缅公路上做事,是个小官职,家境比吴孟超好很多。当时吴孟超很穷,女孩子经常主动资助他。两人边读书边恋爱。
他俩还和林徽因夫妇有过一段交集。
同济大学附属中学曾经迁到四川宜宾李庄,那里云集了傅斯年、梁思成、林徽因、童第周等专家学者。
那段日子,吴孟超和吴佩煜经常去林徽因梁思成的书院看望。两位先生身体不好,又不愿意出国治疗,两个年轻人就想着尽量帮他们分担些。
他俩有时帮着描图,有时做点杂务,有时就去看看书。林徽因对年轻人很好,“每去一次书院,林徽因都会给我们发一块巧克力。那时穷,没有见过巧克力,所以经常去玩。”
▲在李庄居住的林徽因
人在很年轻的时候,能接触到优秀的长者,是一辈子的幸运。他们的情怀、头脑和信念感,像墨汁在宣纸上洇染,不知不觉却清晰可见。
高中毕业的时候,吴孟超想读工科,吴佩煜却希望他学医。她说,工程建设对国家有贡献,而读医对所有人类有贡献。
热恋中的男孩听了女朋友的。不久,他们一起考进同济大学医学院。
有一年吴孟超回了趟老家福建,发现父亲给他娶了一个童养媳,他断然拒绝。
1951年,吴佩煜成了他的夫人。
吴佩煜自己也是国内有名的妇产科专家,编撰过多部妇产科教材。在他们的影响下,三个子女也都学医。
钱钟书先生断言说同行最不宜结婚,因为谁也哄不倒谁,丈夫不会莫测高深地崇拜太太,太太也不会盲目地崇拜丈夫,婚姻基础就不牢固。
却也未必。
直到2011年吴佩煜病逝,前后六十多年,两人一直恩爱如初。吴佩煜开朗通达,吴孟超好修养,不把坏情绪带回家,两人根本吵不起来。
吴老喜欢看新闻,还有战争、警匪和谍战片,吴佩煜喜欢看越剧,但总是把遥控器让给丈夫,陪他一起看,因为他每天只看一会儿就要去做学问,这是限量版的时光。
▲图源《科技人生》
吴孟超夜里也要忙工作和学术,为了不影响妻子休息,两人分房睡,但每晚吴佩煜都陪他,只要那边一盏台灯不熄,她就睡不着。
有时候,吴老看着资料就睡着了,一手拿书一手拿放大镜,像个孩子。吴佩煜把他的书和放大镜轻轻拿下来,给他放平枕头,盖好被子。
吴孟超不管多累,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吴佩煜在不在,假如不在立刻问保姆:吴阿姨哪里去了?
很多年后,吴老充满感念回忆夫人:“我对她是有点内疚的,她也是做医生的,很努力,也有工作任务,也有晋升要求。但我家里的事从来不管,她必须把很多精力放在家和孩子上面。她有时候会说我把家当旅馆了,但每当我有新的任务,她都会说:你放心去做吧,家里我来管。”
“肝胆外科之父”的爱情,也是肝胆相照。
吴孟超医学路上另一个关键的长者是名医裘法祖先生。
▲图源《朗读者》
同济校友裘法祖,在抗战胜利之后放弃了德国优越的生活,带着德国太太和先进的经验回到祖国。1947年,吴孟超第一次听裘法祖讲课就被迷住了。7年后,他正式成为裘先生的徒弟。
良师益友贤妻,占全了。
吴老见不得病人受一点委屈。护士长程月娥说,他看到麻醉后的病人光溜溜地躺在手术台上,总要发脾气:“病人这样冷不冷?”每次查房,他先把双手搓热,再去接触病人的身体。
做完检查,还弯腰把病人的鞋子摆到方便下床的地方。
2004年秋天,一个叫王甜甜的女孩找来。
王甜甜的肝区长了一颗比篮球还大的血管瘤,直接威胁到生命。辗转过许多医院,求助过若干名医,因为病情太罕见,都被拒绝了。有的医生会担心,一旦治疗失败病人保不住,自己在专业领域的清誉受影响。
那一年吴老已经82岁。刚出差回来听说了这事,就直奔病房查看甜甜的病情,诊断完笃定地说:可以切掉。
他不顾众人反对,为女孩主刀。在他看来,自己所谓的声誉,跟病人的生命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图源《朗读者》,下同
当年底,王甜甜病愈出院。大学毕业后她成为一名银行职员,几年后选在做手术的9月24日和男友举办了婚礼,用这个日子纪念吴老给她的第二次生命。
连90岁生日当天,吴老都做了两台手术。直到96岁,还在做。只要一握住手术刀,他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没有年龄。
其中2013年,吴老做了一台最特殊的手术。
当时女儿结肠癌肝转移,会诊时许多医生都不敢做手术,最终老父亲决定自己来,“躺在手术台上,她就不是我女儿了,她就是个病人嘛。”
手术后,91岁的老父亲一有空就去病床前陪伴50多岁的女儿。不管什么年龄,父母总是隔在我们与死神之间的那道纱帘,他们在尚有来处,他们不在就只剩归途。
在一次超长手术后,吴老累得瘫倒在椅子上,手术服全部汗湿。
▲图源《科技人生》
他对护士长感慨:“我力气越来越少了,如果哪一天真的在手术室倒下了,你知道我是爱干净的,记住给我擦干净,不要让别人看见我一脸汗的样子,别为我伤心。倒在手术室里,是我最大的幸福。”
这话很大,但不会有一个人怀疑其真诚。
因为爱是人类的通感,它的真与假,浓与淡,粉饰与直白,都能感受得到。
今年过去了41%,已经有15位两院院士离开。
有的我们熟悉,有的不熟悉。但他们的人格魅力都指向广阔的爱,他们是茨威格笔下的人类群星闪耀。
网友@谷鸟衔枝来有段话刷屏:
“那些与我们同时代的光芒熠熠的人物,和伴随我们的日月星辰没什么区别,平时你不会时常想起他们,你总觉得他们永远会在。然而他们又和日月星辰不同,西沉了就不再升起,划过天幕就不再回来。
他的光芒照耀到的地方越多,你越会感到随着他们的离去,时代的一部分也随之定稿,后人翻阅时代的书页时,会清晰地看到这个天体陨落的注脚。”
就比如,我们送别了袁爷爷和吴院士,但天上的“袁隆平星”“吴孟超星”始终都在。
生命会结束,但是爱不会被遗忘。
新闻素材来源:新华网、澎湃新闻、腾讯新闻《时代我》等。
紫宸,灵魂有香气的女子签约作者。资深编辑、媒体评论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新榜原创top20作者,深度研究中国女性情感和社会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