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创造事变,弱者受制于上帝给他安排的事变。——维尼《一个诗人的日记》
尊师重道自古以来是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古时有“天地君亲师”这一说法,老师与“天、地、君、亲”地位一样并能同时供人供奉朝拜,体现了老师这一角色的崇高地位。
学生对老师的敬畏和对老师的绝对服从,在中国几千年儒家文化“师道尊严”思想的熏陶下,已经深刻地刻在了大部分中国人的骨子里。
因此,反驳自己的老师,对老师的不恰当言行进行指责,这在今天都是一个极其需要勇气的事。
但在47前,一个五年级的学生,她就掷地有声地对老师提出了建议,甚至特殊的历史原因,掀起了滔天巨浪,被树立成了典型,这个学生就是被称为“反潮流小英雄”的黄帅。
一封书信,石破天惊
47年前,黄帅刚刚12岁,在北京的一所小学读五年级。在一次课堂上,有位同学由于上课不认真被老师用了颇为激烈的言辞进行了批评。
小黄帅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老师一些不恰当的用词让她心里翻出了一朵“小浪花”。课后她把这朵小浪花写在了日记里:“今天,××没有遵守课堂纪律,做了些小动作,老师把他叫到前面,说:“我真想拿教鞭敲你的头。”
这句话你说得不够确切吧,教鞭是让你来教学,而不是让你用来打同学脑袋的。我觉得你对同学严厉批评很多,耐心帮助较少,拍桌子,瞪眼睛,能解决思想问题吗?希望你对同学的错误耐心帮助,说话注意些。”
这个12岁的聪慧勇敢的小姑娘,用孩童特有的率真写下了这些给老师的话的时候,或许以为会得到和老师平等的交流的机会。
然而,在老师的眼里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一个学生竟然对老师的教学方式提出质疑和建议,这简直没把老师放在眼里,是对老师权威的赤裸裸的挑衅,一定不能姑息。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老师使用了那个时代的特色“产物”——批斗,要求全班同学对黄帅的错误进行批判,并且要求班上同学和她划清界限。
在今天看来,这些作为完全是另一种形式的校园暴力,而对黄帅来说,她得到的回应,既超过了她的理解范围,也超过了她那个年龄所能承受的负荷。
有一天,倍感委屈的黄帅看到了《北京少年》杂志的一篇报道,讲述了一位小学生和老师产生了矛盾,通过给杂志写信,顺利解决了师生矛盾的故事。受到这篇报道的启发,她期待满满地给《北京日报》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帮助她脱离困境。信中写道:
“我是红小兵,热爱党和伟人,只不过把自己的心里话写在日记上,也表示了日记中是有缺点的,如个别用词不当影响了老师的尊严,可是近两月老师一直抓住不放。最近许多天,我吃不下饭,晚上做梦嚎声惊哭,但是,我没有被压服,一次又一次地提出意见。究竟我犯了啥严重错误?难道还要我们这个时代的青少年再做旧教育制度师道尊严奴役下的奴隶吗?”
她本意只是受了委屈无法排解以及想通过帮助调解她无力解决的师生矛盾。然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那个无处不在“阶级斗争”的年代,她这封信中有关反驳“师道尊严”的话语正中了江青势力集团的下怀,成了他们用以攻击教育界的武器。
继《北京日报》发表后,《人民日报》也进行了转载。很快,在她还在懵懵懂懂时,她的事迹被传遍全国,并被四处邀请宣传演讲,由此掀起了一股反教育的浪潮。
在江青集团的刻意煽动下,许多学生停课罢课,老师不再是值得尊敬的威严的形象,甚至出现了学生打老师,批斗老师的乱象,“尊师重道”成了异端邪说。而黄帅成了全国人民心中的“反潮流小英雄”。
风云突变,梅香如故
然而,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政治局势风雨波诡,瞬息万变。时代造就的英雄也注定被另一个时代毁灭。17976年10月,随着“四人帮”被粉碎,黄帅——这位昔日被推上神坛的“反潮流小英雄”一朝沦为了“四人帮的小爪牙”,彻底从神坛跌落。
全国人民都在庆祝“四人帮”被打倒这一令人欢欣的历史时刻,黄帅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水深火热之中。嘲讽、谩骂、侮辱和殴打充斥了还在上初中的黄帅的生活。
不仅如此,她那封信所引起的恶果还波及到了她的家人。她还在上三年级的妹妹经常伤痕累累地回到家中,噩梦不断,无法正常学习和生活。
原本任公职的父亲也受到波及被隔离审查,后来被革除公职,并被逮捕进了监狱。本就患有严重贫血病症的母亲,病休在家也不断被要求写检查,精力透支,经常在家中晕倒。
人们常说,“苦难是人生最好的学校”。在这样的多重打击和磨砺下,16岁的黄帅被迫迅速成长,一度成为了家中唯一的支柱。
而支撑着黄帅没有倒下的,除了她在苦难中日益成熟坚强的内心外,还有许多心存善意的人们,给过她的无私的帮助
这其中有帮她和年幼的妹妹抬煤气的邻居,有相信并鼓励她还是“好学生”的老师,有每天和她一起上学给她挡飞来“石头”的同学。这些善良的人们的关怀和帮助,让她在黑夜里看到曙光,沙漠中得饮甘泉,度过了那些艰难时刻。
命运不会苛待在苦难中勇敢乐观的人们,总会让他们走出荒漠。1979年9月5日,黄帅考取了北京工业大学,她的人生走入了一个新的篇章。
为父平反,得享天伦
虽然通过不屈的奋斗和努力,自己走出了困境。但因受她牵连,被开除公职离开心爱的科研工作岗位的父亲却还蒙冤未雪。
她的父亲不仅是养育她长大的人,还是她从小到大的精神支柱。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她的父亲对她说“小帅,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使你倒下,这个人便是你自己;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可以使你挺立,这个人还是你自己。”
父亲不仅养育她长大,也是父亲给她的精神食粮让她没有倒下。因此因为自己的言行使父亲蒙冤,让她怎能安心。此时的黄帅经过了几番起起落落,成熟了不少,但最终经过谨慎思考,还是下定决心要为父亲平反。
这次,她依然用的是写信的方式,写给了上级领导。很快,她得到了回音。对他父亲当年的冤案进行调查。通过和她以及她父亲的谈话,走访当年亲历者,黄帅父亲的冤案很快得到了平反,恢复了名誉和待遇。
心头的大石落下后,毕业后的黄帅到日本留学,并在日本遇到了相守一生的丈夫,还有了一个儿子。
1998年,因父母年迈,在日本学习和工作已逾十年的的黄帅回到了祖国,并回到母校的出版社工作。她的余生,家人都在身边,相亲相爱,平凡美好。直到2017年12月12日,年仅57岁的黄帅因病去世。
小结:
黄帅在时代潮流的裹挟中,被利益集团利用当做政治斗争的工具,被树立成了一面反“师道尊严”的旗帜,推上了神坛,成了“反潮流的先锋”,却有人忘了,那年她才12岁。
在那个特殊年代,被卷入政治斗争的黄帅,是她人生路上的不幸,甚至给她的家人带来一场浩劫。然而,所幸,这个女孩儿以苦难为老师,勇敢坚韧为盾牌,披荆斩棘走出了自己的阳光坦途,实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
从这个角度来说,由此带来的种种磨砺和苦难也让她得到了在人生战场上不败的秘籍,也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