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霍霍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国考报名人数在2023年创下近十年新高。“公考热”持续升温，而公考培训市场的老大哥中公教育却不算好过。一方面业绩难以回暖，另一方面“退费难”的问题沸沸扬扬。现在疫情阴霾散去，这家考公巨头能顺利上岸么？
被动接受的分期退费
“原本去年12月份该收到的12800元退款，迟迟没有收到。”1月12日，家在山西的宁静告诉“商业人物”。她是中公的一名学员，此前接连给中公教育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说只能办理分期付款。她当即拒绝。“因为一万多块钱并不多，分10期太长了。我给一些部门投诉反馈，也没有结果。”
宁静想过仲裁或者诉讼，但时间和金钱又不允许。双减政策后，她就失业了，疫情期间也找不到工作，只能考编。去年8月，没有积蓄的宁静，从父母手里拿钱交了学费。但由于准备时间短，她没有通过笔试。过完春节，宁静接受了10期分期，已经收到了第一笔钱。她说，“我急用钱，拿一点是一点。”
遇到这种情况的，还有身在河南的毕业生周正。
“找了律师，说要走仲裁流程的话，估计要小半年时间才能有结果。家里人也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很无奈。”周正说班上很多人都遇到了这种情况，每个人签署的协议不一样，有的可以到北京上诉，有的到当地起诉就可以，想联合都联合不起来。
此外，他还遇到了一件比较坑的事情，起初与中公教育签署协议时，包含笔试和面试。结果到面试的时候，被要求再交9000元钱。他总共交了27000元，按照双方合同，如果通过考试，实交9000元，退换18000元。未通过考试的话，全额退款。现在，拿到退款却遥遥无期。
实际上，中公教育对分期退款都比较含糊。宁静说，她只在电话里得到了中公工作人员的口头承诺。绝大多数学员耗不起，最终选择了10期的分期退款。而吉林的小王是个例外，他找律师起诉了中公教育，拿到了全部退款。但他不愿意透露起诉的过程及细节，只说了一句“我再也不想和中公有任何交集了”，就结束了对话。
戒不掉的协议班
宁静参加的课程叫“22年山西协议系列乡村振兴协议菁英班”，周正参加的是“22年网校事业部河南网校三支一扶豫支得胜笔面协议班”，这两个课程都属于中公教育的创举——协议班。近十年来，协议班模式为中公教育贡献了约75%的收入，除了公务员考试，中公教育在事业单位考试、教师招录考试及其他考试科目中大面积地使用协议班。
这个协议班帮助中公教育抢占了考公市场，也筑起了护城河，还带来了额外的收入。从交费到退费之间，往往存在几个月不等的时间差，这段时间内，这些资金相当于学员免费“借”给中公的。这笔钱可作为营收充实报表，也可购买理财。据2019年年报，中公委托理财合计发生金额125.8亿元，其中52亿元投入到了信托理财产品，其投资和利息收入2.6亿元，占当期归母公司利润的14.5%。
原本协议班是个“创举”，但是随着公务员考试通过率提升，难度加大，录取人数降低，中公教育退费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中公教育披露，2019年至2021年，中公教育退费率分别为44.14%、46.54%、68.46%，呈增长态势。
在公务员考试通过率低的情况下，中公教育依然冒险加大退费协议班的推广力度。其披露，2021年三季度收费中，超过3万元的高端协议班占协议班总额的57.23%，高于2019年和2020年同期的37.21%和45.65%。这个时候，关于中公教育退费难的问题已经彻底暴露，学员的声讨不断。
中公教育在2021年年底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意识的开始收缩协议班规模，甚至取消了不过全退班。但从宁静、周正签合同的日期看，中公教育又启动了全退班。
藏在“理享贷”背后的实控人
退费率增加的另一个关键因素是，中公教育增加了理享学贷款的使用。2019年-2021年，中公教育贷款模式下，预收培训费用分别为14.65亿元、59.71亿元、44.93亿元，培训人次分别为5万、20万、10万。同期，公司贷款模式下的退费率分别为68.46%、73.06%、82.94%，高于公司整体退费率。
2019年1月，理享学团队成立，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中公教育借壳亚夏汽车完成交割的时间点。理享学上线之后，培训贷款成为了中公教育业绩增长的助推剂。最终，中公教育完成了业绩对赌。
但是中公教育在向学员推销理享学时，称其为第三方平台，公司与其仅仅是业务上的合作关系。证券时报记者拨打过理享学客服电话，客服人员也回复称他们是独立平台。
理享学的官网显示，其运营公司为上海贝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该公司全资持有吉安市井开区理享学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在股权结构上，这家公司确实与中公教育不存在关联。而理享学公众号的注册主体为上海国熠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该公司的全资股东为自然人蔡海波。蔡海波担任通化中公未来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总经理。而通化中公未来的大股东正是中公教育的实控人李永新。
并且，通化中公未来的法定代表人秦小航，同时也是北京泰孚宾馆的法定代表人，而北京泰孚宾馆是中公教育公开披露的关联方。此外，这几家公司的工商登记信息里有一个共同的联系电话。
2022年4月7日，中公教育公告收到安徽监管局下发的《行政处罚决定书》。经证监会查明，中公教育与上海贝丁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吉安市井开区理享学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构成关联方，却在相关公告中该隐瞒了关联关系和关联交易。
证监会处罚还披露了诸多细节，比如董事长李永新用个人资金成立上海贝丁和吉安理享学，为中公教育学员提供培训贷款，而根据公司此前对深交所的回复，贷款规模下公司近三年一期合计预收款超过了100亿元，理享学合作金融机构的利率最高达到了12%。
另外一个采访对象李柏告诉“商业人物”，他选择的名为“0元学”的项目，其实就是理享学。“我们从银行贷款给中公，中公收到钱后给我们上课。短期内我们不需要交钱。”名义上，理享学让学员“0元入学”，为学员承担贷款利息，学员考试通过后还款，不通过则由中公教育偿还贷款。如果出现违约情况，学员就要上征信，李柏说，“不少人因此上了征信。”
贷款利息对中公教育而言也是一笔负担。据中公教育披露的数据显示，理享学2019年到2021年前三季度，为中公教育带来的利息成本和交易手续费分别为3459万元、2.1亿元和1.7亿元。
被房地产耽误的教育巨头
此外，陕西冠城实业有限公司、北京创晟建筑装饰工程有限公司、辽宁瀚辉实业有限公司等也被调查出与中公教育构成关联方。
这些公司参与了中公教育在全国的扩张。早在 2019 年，中公教育直营分部和学习中心就已经扩张到了 1000 家，也是从这个时候起，中公开始大手笔地自建学习基地。比如，投资 2 个亿建设湖南区域公司总部；在济南以 2.28 亿元竞买济阳县地块，用于建设职业教育基地；2020 年，中公教育又拿出 3.8 亿元在西安建大楼。
2019年8月，中公教育与北京创晟签订了一份约2.87亿元的装修改造合同。在相关披露中，中公教育表示与这些公司并无关联关系。
算上理享贷相关的公司，2019年-2020年间，中公教育与这几家关联法人之间发生的关联交易，共涉及金额共计12.32亿元。这些公司由李永新授权的中公教育董事石磊直接控制，中公方面还为开展全部关联交易事项提供资金支持。
2020 年 12 月，中公教育搞了个大动作——斥资 30 多亿元在北京昌平拿下一块地，准备打造中公教育全新的总部大楼和培训基地。但当时的中公教育正面临着退款高峰，仅 2020 年第四季度，就退款 56.55 亿元。再加上昌平项目包括住宅用地，教育公司难以直接介入，只能转手给龙湖地产。
另外一个怀柔学习基地也最终破产。2020年11月，中公教育首次发布定增预案，拟募资不超过60亿元，其中42亿用于建设怀柔基地。一个月后，中公教育发布公告称，终止定增，最终以失败收场。
随后，2021年3月3日，李永新给北大捐赠了10个亿。这是自北大建校以来最大的一笔个人捐赠，也是最大的一笔校友捐赠。这引起了等待退款的学员们的不满，也让股民们心生抱怨。
2021年，中公教育业绩一落千丈，净利润亏损24亿元，市值蒸发超2000亿。今年1月30日，中公教育发布了2022年业绩预告，预计亏损62.02%。2022年三季度财报显示，合同负债高达47.35亿元，流动负债65亿元。而关于教学内容，宁静和周正反映，“中公教育的课程内容又杂又乱”。
截至2月14日收盘，中公教育股价为6.15元/股，长期在低位徘徊。吃了多年考公饭后，中公教育面临的棘手问题远没完。
参考资料：
1.中公教育巨额利润消失之谜，柳书琪，郑惠，财经十一人
2.中公教育业绩变脸背后：五大谜团待解，苏龙飞、罗曼，证券时报
3.“考公”越热，中公教育越难？封聪颖，南方周末
*头图购买于视觉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