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日报客户端 | 记者 李松林
“不出国门拿国外学位”“无需考试、国际通用”“升职加薪、人才鉴定”……看到这样的广告，不少有文凭和职位提升需求的人，可能会动心。
然而，多位学员近日向本端投诉称，自己向一家名为学威国际研究院的机构缴纳数万元费用后，却未能拿到学位证书，甚至连学籍都迟迟未能注册。当初与学员对接的多位老师或销售，也先后“失联”。
遭遇
两年学习没换来文凭
距离原定毕业日期已过去半年，周鹏最终没能等来盼望的西班牙武康大学MBA（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相反，他想要向当初缴费的学威国际研究院（以下简称“学威”）讨要45000元学费，也遥遥无望。“老师、销售员，全联系不上了。”
32岁的周鹏在北京一家企业上班。为了提升学历、升职加薪，两年前他经过朋友推荐，在网上找到了一家“专注国际MBA”的机构。“当时我反复向销售和老师确认，他们说不用出国，不用线下上课，承诺只要学完线上课程，经过论文答辩，两年时间就可以拿到国外文凭。”在对该机构一番了解后，周鹏于2020年8月底缴纳了学费，并签下了入学协议。
此后，线上系统上课，交作业和老师交流等，一切进展得较为顺利。一眨眼，到了2022年5月，眼看着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却依旧没有人联系指导其写作论文，这让周鹏开始焦虑着急。几番沟通后，迟迟没有进展，让他感觉到“不对劲”。后来，周鹏提出了退学费，但此后就是各种拖沓推诿，直到现在也无人理会。
与周鹏相比，罗晓翠的经历也更糟心——她在缴纳近五万元学费后，甚至连海外学校的学籍都未能注册上。2022年初，同样出于对学威销售和网络宣传的信任，罗晓翠缴纳了45000元，选择了美国布鲁克斯大学工商管理硕士。
“他们当时说，递交材料3个月左右就会收到学籍卡等信息，但是一直没有成功。”罗晓翠说，她多次询问催促教务老师，对方都以疫情原因、排队学员多等为借口搪塞。2022年10月，她去到学威北京公司，要求退款或给出明确的注册学籍时间，但都未有结果。“我很小心，做好了一切防备，但还是被骗了。要求退还所有学费，并补偿这期间受到的损失，相关部门要严肃处理该机构的问题。”罗晓翠说，她的45000元学费相对算不多的，还有学员报名了十多万元的学位，也同样遭到类似困境。
在一个群成员500人的学威全国学员群中，每天都有来自上海、杭州、成都、广州、北京等多地的学员，分享自己在学威所报名的学校项目、缴纳费用，以及遇到的困境。记者发现，动辄缴费数十多万元的学员，大多都主要遭遇了未成功注册学籍、未取得所报院校硕博学位、签订协议的销售和老师“失联”等情况。“这就是虚假宣传，欺诈！”“诈骗啊！大家赶紧报警处理吧。”学员纷纷表示。
记者发现，宣传“免联考”“不出国”就可拿到国外文凭的，不止学威一家。他们往往打着“XX教育”“XX国际硕博”的旗号。其中一家教育机构，除了表示“不出国”“无需参加联考”，甚至还宣称“无英语要求”“学制短至一年”。
探查
合作院校竟是“野鸡”
学威国际研究院到底是什么来头？登录其官网发现，其自称成立于2003年，“致力于通过免联考和不出国在职读的国际MBA产品解决企业高管和企业家在职升硕的社会问题”。校区遍布北上广深等15个城市，“已成为国际MBA行业里硕博产品全，分布校区多的国际研究院。”
但就是这个自称“硕博产品全，分布校区多的国际研究院”，给学员推荐的一些外国院校，却引发了大家对其合作院校是“野鸡院校”（指滥发文凭的假教育机构）的质疑。
“当时销售跟我说美国布鲁克斯大学是全球认可的学校。”罗晓翠说，但随着学籍迟迟未能注册下来，她心中产生了疑问。给这所学校发去了咨询邮件，但她收到的回复内容竟然是中文式英文，“很假！根据我们几个朋友的查验，这所学校可能不是一所线下实体的学校，真正的布鲁克斯学院早在2008年就停办了。”
另一位学员整理的证据显示，“地图上根本找不到该学校”“搜索近几年常用世界大学排名，所有名单都找不到该校。”这名学员表示，自己还询问了在美国留学或工作的朋友，均没有听说过学威所宣传的美国布鲁克斯大学。其直斥，当初学威宣传美国布鲁克斯大学是“世界知名名校”，涉嫌虚假宣传。此外，还有学员表示，学威推荐的名为“美国菲利普斯研究大学”“美国商业学院”的学校，同样存在“野鸡院校”的嫌疑。
“我报名的美国商业学院，早就关闭了。”学员张彤说，目前来看，这所学校并没有正常招生。而大家眼下可以看到的所谓官网，也存在虚假嫌疑。
那么，这些学校到底是否有“野鸡院校”的嫌疑呢？记者以美国布鲁克斯大学和美国菲利普斯研究大学为查询对象。经过查询，这两所学校在美国教育部官网链接的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NCES）官网中，都未有相关查询结果。而美国教育部官网的“认证高等教育机构和项目数据库”（DAPIP）显示，布鲁克斯大学已于2009年12月31日失去美国西部学校与学院协会（WASC）的认证，查询菲利普斯研究大学，则提示为“未找到结果。请完善您的搜索。”
记者注意到，学威此前开展合作项目的西班牙武康大学官方公号“武康北京办公室”，在3月2日发布了《关于学威教育项目的声明和后续处理》。该校表示，决定即刻终止与学威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及其分支教育机构的所有合作。
失联
公司关门退款成难题
除了质疑学威的合作院校资质、虚假宣传等之外，目前学威已被曝出多地存在人去楼空、人员“失联”等消息。能否拿到退款退费，是许多学员共同的心声。
“早在去年就有了一些征兆。”学员吴丹丹说，自己也于2021年报名了西班牙武康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原本承诺2年拿学位。2022年5月，学威的老师告诉她，如果要注册西班牙武康大学学籍，还要再排队2年，建议其改为美国商业学院，但还要继续交46000元直接给美国的学校。后来，平时负责在群里对接的老师，突然解散了她和同学的群。她心里顿感不妙。“不敢交钱了，我要拿回之前的学费。”至于周鹏和罗晓翠，如今都已联系不上任何能为他们负责的学威老师或者销售人员。
学员质疑学威目前陷入困境，并非无稽之谈。吴丹丹向记者出示了一份聊天记录，此前负责对接她的一位学威老师表示“我们这边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离职了”“没有人对接没有人再管了”。而在多个社交媒体平台上，也有自称此前为学威销售或者老师的网友留言，表示自己已离职，且被欠薪。
“校区遍布北上广深等15个城市”的学威，目前情况到底如何呢？日前，记者拨打学威公司总部电话，无人接听。去到位于国贸区域的学威北京朝阳总部时，也发现办公室空无一人。“你也是学员吗？我不能保证他们在。”写字楼前台工作人员表示，近段时间陆续有学员前来，但几乎都扑了空。目前，她无法确定学威会不会恢复上班，但公司还未在写字楼物业退租。上到写字楼十楼，学威公司的大门紧锁、室内光线昏暗。透过玻璃门，工位上的物品摆放大致正常，但房间内没有人员活动。“我们注意到的，都有两周没开门了。”同楼层另一公司员工表示，她此前依稀见到有警察来过该公司。
“免联考”“不出国拿证”等行为，是否获得官方认可？记者多次致电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电话始终占线。记者注意到，在《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国(境)外学历学位认证评估办法》第7条中，“暂不提供认证范围”的内容就包含了“跨境远程国（境）外学历学位证书和高等教育文凭”。此前，教育部留学服务中心也发出提醒，“不需出国可获海外文凭”涉嫌变相售卖文凭，谨防上当受骗。
“我们很多学员正在搜集证据和材料，积极报案。”罗晓翠说，她希望拿回学费，涉事机构的负责人被处理，并向学员公开道歉，更期待能够规范好教育市场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