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生正在将制造业作为一种就业新选择。牛客发布的《2023春季校园招聘白皮书》显示，2023届春招学生中，首选智能制造行业的本科生占比18%，硕士生达到26.1%。
过去，对于制造业工厂的刻板印象时时存在。大众普遍认为，制造业是重复性劳作、枯燥流水线螺丝钉式工作的代名词。不过，越来越多的毕业生正在“走进”制造业。有制造业从业者对南都记者表示，今年秋季收到的简历中，应届毕业生简历占到了九成；同时，制造业也不断在企业文化、日常活动中丰富员工体验。
年轻人将制造业作为一种就业选择，或也是制造业走向升级、高端化的体现。近日，南都记者走进多家珠三角制造业工厂，发现了更多产业升级的细节：不少工厂正在加快转型，以机器自动化来提效，用数字化工具如企业微信来优化管理流程，将人的创造力和生产力解放出来。同时，工厂也应用数字化工具来协同产业上下游的触达、提高效率。
趋势
毕业生涌入制造业
有企业收到的简历九成是应届毕业生
毕业于计算机专业的糖浆已在一家大型电子制造业当了两年程序员，主要负责对自动化机器人进行智能调度，用算法让机器人提高效率。大学毕业时，身边的同学有的进入了互联网大厂当程序员，有的继续升学，而糖浆则选择投身制造业。她告诉南都记者，在制造业大工厂中当程序员，与互联网大厂中的程序员不同的是，需要到车间中去实地测试写出来的程序能否跑通。
糖浆透露，她最喜欢的是制造业的“边界感”。“我们不像互联网行业那样，所有的事情都需要实时跟进，我们公司有内网和外网，工作只会在内网传递。只要一下班，生活就完全属于我自己。”
在薪资方面，糖浆认为以工作量来衡量也还比较匹配。“如果不加班，我一个月到手能有5000-8000左右。我们正常的工作时间是早上8:30到下午5:30，中间休息一小时，强度不算大。如果加班，能到8k，加班费工作日按照底薪的1.5倍给，周末按照底薪2倍给。”
糖浆观察到，今年进入制造业的应届毕业生越来越多了。“今年我看我们厂里收到的简历，既有本科的也有专科的，以前来自他们的简历还蛮少的，今年我感觉占到了九成。”在一家医疗器械制造公司中负责应届毕业生的入职培训工作的小庞表示，自己发现这两年做入职培训时，应届毕业生的数量也多了起来。“这两年，每一期培训时都有20多个毕业生，数量比前几年是更多了。”
丰富企业文化、鼓励员工创新
除了薪资、工作时长等硬指标，制造业也在企业文化方面下功夫。糖浆透露，她所在的企业每月都邀请舞蹈老师教授员工跳舞。“企业工会会请外面的老师给我们上舞蹈课，舞种包括瑜伽、普拉提、健身操和爵士舞，除此以外工会还会组织书画、音乐等课程。前两个月我们在做舞蹈巡演，表演会有津贴。如果代表厂里出去比赛拿了名次，还会有奖金。”
小庞也表示，其所在的制造业企业也会定期举办员工活动，此外为了激励员工创新，企业内还设置了知识产权奖励，每发明一个1个专利奖励至少1万元。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糖浆还负责了新员工面试。她提到，由于工作中涉及了不少前沿技术，因此在招聘中主管也更倾向于招聘本科生。
浙江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副教授金小刚向南都记者表示，制造业对人才的招聘要求越来越高，也说明制造业正在向高端化方向推进。“由于制造业本身降本、增效、提质的需求，数智化转型会成为必然之路。由此，数字化转型会降低对产业工人的需求，但也会吸引更多具备数字化素养的高级工程人才加入。”
变化
工厂数字化转型提效
把重复性的工作交给机器
走进日丰集团的一个厂区，偌大的工厂正在轰隆作响，这个厂区有20条生产线，但仅有几个人在其中作业。日丰相关负责人告诉南都记者，以前该厂区里每条产线需要2-3个人负责，二十几条产线则需要几十个人来看管，如今几十条产线仅需要几个人，机器自动化的加持已大幅提升了人员效率。
日丰集团成立于1996年，从2016年开始就进行全面的数字化转型。据了解，目前日丰集团全国8大生产基地、国内9家分公司、1000多家代理商，都纳入到了一个数字化体系中。
日丰集团厂房，实现了高度自动化。↑↓
数字化也赋能到了工厂的自动化中，日丰集团首席信息官尹浪透露，目前日丰的厂区已实现了较高程度的自动化。“工厂区做了很多自动化改造，比如上料那一块，以前最多的时候是两三条产线共用一个供料设备，需要工人把物料投到供料口。现在整个车间会自动供到每一个产线上，而且产线生产过程中基本上全自动。在提效上，以前1条产线只产出1根水管，现在1条产线能出4条水管，效率提升了4倍。”
无独有偶，在东莞长风镇，一家叫钇虹精密的企业凭借业内第一款Type-C接口直焊式生产工艺，先后拿下索尼、任天堂、小米等一线品牌的订单。值得一提的是，钇虹精密连同总经理在内只有45人，年营收却能达到3000万-4000万。相关负责人透露，在钇虹精密的工厂中，包括模具设计、加工等多个流程也都已实现了自动化生产。
用数字工具来“解放人手”
对于制造业工厂，大多数人的刻板印象是重复性劳动多、创造性劳动少，进入后会日复一日当流水线上的螺丝钉。不过，目前已有不少工厂以数字化工具来优化管理流程，把人放到更需要创造、更核心的工作上去。
钇虹精密副总经理华建生告诉南都记者，工厂从2022年6月起就开始选择用数字化工具企业微信来“将人手解放出来”。聊起应用数字化工具来解放生产力的契机，华建生表示，疫情三年带来的冲击是一大因素。从2021年到2022年间，整个行业都面临着不少冲击，随之而来的是订单下滑的问题。不过，订单下滑后，内卷也随之加剧了。
这就需要公司优化管理流程，解放人手。据他回忆，在公司成立初期，生产流程全靠纸质搭配Excel表格完成。光是销售订单会签一个环节，就需要业务员拿着纸质表格跑遍生产计划与生产进度、物料等多个部门，全部签署完毕后才能排产。有一次，甚至由于原料进料数据“不透明”导致生产物料欠缺而停产。
钇虹精密过去用这样的纸质表格，记录生产情况、品质问题。
钇虹精密自2022年起就应用数字化工具企业微信，自建”透明工厂”实时了解流程数据。
在2022年导入数字化工具企业微信后，工厂在企业微信上进行了简单的低代码开发。“比如，我们通过企业微信做了可视化制造业工单系统，传统的制造业里都是需要管理者跑车间，了解产能、产品数量再去录入Excel，再当天来统计进度。导入企业微信后，员工当下就可以报产量，进度看得非常清楚，也节约了很多文书工作。这样，我们也能把很多人员的手脚解放出来，参与到提高产品的良率、品质上。”华建生说。
据透露，钇虹精密正式应用企业微信后，仅半年就通过企业微信实现了工厂生产制造流程的实时可视化。现在，订单会签在企业微信上只需十几分钟就审批完毕，以前需要用到的纸质存档表格至少“消失”了15种之多。同时，据透露，2023年1-6月，钇虹精密销售量同比增长50%。
钇虹精密厂房里的数字化进度看板。
提高上下游协同率，突破同质化
对于制造业，大家的刻板印象还在于行业协同不及互联网行业迅速，生产效率低下。不过，南都记者走访发现，利用数字工具，不少制造业还实现了上下游协同率的提高。拥有Custype品牌的手机壳公司广州雯中科技有限公司仅有60多名员工，却从大量低价、同质化产品中突出重围，Custype旗下产品已远销欧美日韩，连“小李子”与韩国明星Eric都在用。
广州雯中科技有限公司连会议室都没有，手机壳产品却连“小李子”都在用。
公司创始人邓鸿表示，公司利用数字工具来达成供应链上下游的触达。“我们用企业微信拉了一个群，产品设计方案出来后马上就发到供应链群里。设计、采购、供应商都在群里，需要哪些五金、皮料……供应链群里马上就会反馈。设计一个智能表格可以协同各个进度。下一步会做材料库存，与项目打通共享数据，这样做研发的时候就可以同步挑材料，设计打样效率会更高。”
邓鸿还透露，将订单下发到外部工厂来批量生产也可以应用企业微信来协同整个流程。在这样能触达各环节的群中，即便员工离职，也可以马上有后面的人接上，非常有利于管理。而设计与供应链能力的建设，也让老邓有更多时间兼顾渠道建设。今年，他开始尝试建立独立站。“虽然现在仍然在投入阶段，但总体数据还是在增长。独立站我们的客单价可以上到100-120美金，并且有数据、有复购。但亚马逊平均只有二三十美金，客户也不属于品牌自己。”
观点
产业智能化升级，对人才有更高要求
浙江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副教授金小刚表示，随着制造业自动化、数字化的程度提高，行业内会出现两种趋势。一是智能工厂、“黑灯工厂”等成为新趋势，直接参与进一线生产制造的人员、特别是参与到一些环境恶劣、对人体有害的制造业场景中的人员会减少，这自然会发生机器换人的过程。
二是随着数字化、智能化的推进，制造业对人才素质的要求会进一步提高。金小刚提到，要解决当下出现的就业难题，需要均衡发展社会的各类产业。“一个国家要强大，除了做强制造业，还需要做好其他行业来驱动创新和价值创造。我们不要总是陷入鄙视链的困境，不能因为强调实体经济就去贬低平台经济，当下的世界是一个万物互联的世界，产业相互影响，彼此联动，合作共赢才有未来。”
（文中糖浆、小庞为化名）
采写：南都记者 林文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