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日,江苏扬州江都一小区31楼,一个14岁少年因写作业与家长发生争执,转头爬上走廊窗户,纵身跃下,不待医生赶来救援已无生命体征。警方封锁现场之时,少年家人兀自失声恸哭。
这又是一出悲剧。相似度太高的前例不再罗列陈述,以免加剧心头的沉重与悲凉。
具体原因不详,没有曝出家庭暴力的相关细节。但猜想起来,家长言语暴力或表情伤害必定有吧?哪怕是冷语嘲讽,甚至愤怒、失望、责备、不耐烦等的情绪流露。当久久淤积的负能量超越当事人心理承受临界点时,选择结束生命并非不可思议。当然,少年作业太多,学习任务重,不堪其负恐怕也是一个潜在影响,甚至是根本性因素。
有时生死就在一刹那间。揆度当前社会情态,绝对不止一个少年乃至孩童曾萌生过“一死了之”的惊惧念头。在危难时刻,心如死灰的那一道坎,迈过去了就是旧时天堂,曙光重现;迈不过去地狱沉沉,一切终结。
花季少年呵!家庭基本生态当是父母最温情的呵护,与最大限度的陪伴。――谁不把亲骨肉当宝贝一般看待?又不是意外之喜或租借得来。谁都盼望孩子健康成长,能有一些出息;自然,谁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扶持孩儿成长成才。然而,时势不靖,或一着不慎,终于酿成白(灰)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怆惨祸。人皆向好,何至于此?
有人自然想到,当前孩子神经脆弱,不过是一次作业,便有差池,能是多大的事儿啊,头脑一热就赴死地,真是太轻率,太不孝了。
这般说辞看似有理,实则更显草率,若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便是没有养过儿女的冷灶汉,跟孩子间的心理隔膜简直厚过城墙。
他不知道当前中学生学业有多繁重,他们面临何等焦灼和负荷,心理有多压抑与沉闷。我来现身说法吧:刚入初一的儿子每晚做作业都近夤夜12时。七门功课,每科都要布置作业,哪一样完不成老师都不依不饶。我辅导他做题,一两个小时还能坚持,到后来都是呵欠连天,涕泪交迸。有时去趟厕所,待回来时孩子已然歪倒桌上,进入梦乡。
别紧跟着提“强化听课效果,提高复习效率”这样弱智的“建议”了。你当他们故意拖拉,有意落后,不想早点儿休息啊?他们是求新,不是温故,没有像我们回看题目那般“杀鸡用牛刀”的高大从容。
有人说家长应当加强心理疏导,多给孩子交流和关爱。这又是隔靴搔痒,虚头巴脑的妄语。且不说家长有几人具备这样的优裕闲适,能够完全摆脱家用不足的经济窘迫,也不说能有几个父母称得上心理学家,――要是我们心理十足健全,兼有洞悉一切的“能耐”,恐怕早就是成功人士了,还惨兮兮地逼迫孩儿干啥?牛人自有别具一格的生长发育教育体系。单说孩儿学习日程安排的丰满程度,就是对家长“闲言碎语”不容置喙的抵御和抗拒!
相见时难,一天到晚我都跟孩儿学不上几句话,除了讲解试题,就是赶紧催促他洗漱和睡觉,偶尔说句表示关心和心疼的套话。对了,我还没有回到家中还要指点工作激扬人事的协调和调度。我不是领导,且很少出差。
那,该怎么办呢?让学校少布置作业,少施加压力,少给予硬性约束和常规监控?你又白皮不懂了。你不知道眼下学校之间,竞争压力有多大。谁敢拿自己学校的“升学率”和名校美誉、准名校愿景开玩笑?不抓学习,玩素质教育?你听听南京某所原知名高中,校长如此施为,引起升学率大幅下滑,家长此伏彼起的詈骂和声讨就明白了。从未来前途考虑,学校对学生绝对是“爱之深,责之切”,才会或明或暗地层层加码,道道布局,制造那么多的紧张感、作业量和习题集。否则,一切由着学生天性,尽情撒欢,期望的成绩肯定泡汤。而没有好成绩、升学率的学校,必定让人敬而远之。那定是可怜的双输结局。
――如果你不相信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力破十巧等古语警句,只迷信捷径和取巧,我也没有办法。
说实话,学校之间比拼激烈,就像完全竞争市场一样,各教育主体铆足劲儿,奔着力挫群雄、独领风骚的优胜感呼啸而去。都知道“熟能生巧”的制胜诀窍,都想最大限度地“压榨”学生们的剩余时间,或最强烈地唤醒他们的积极性和上进心。你不严督紧逼,人家内心暗喜,充分发力,一朝领先。那你就只能掉队落后。从这个角度讲,学校之间的博弈争夺,也是孩子强忍欢颜、不得安歇的紧要原因。
有人会问,孩子被逼无奈轻生的恶劣问题,真就无解了么?难道那名14岁少年的跳楼,就不能唤醒学校的一丝悲悯之心,激起家长适时拿出应对之策的丁点智慧?
对不起,我想不到什么有的放矢地应付法门。我不知道谁做错了,或许根本就不存在过错一方,只是事情太过复杂,超出常人的见识和理解。我想起一句自我解嘲的话:长这么大,发现还是幼儿园最好混。
――不说少年了,回到成人世界,因混不下去、心疾难医、看破红尘诸般情状,而自蹈死地的失意者不也大有例在吗?
我不想再提“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粗暴冷酷的丛林法则了,其实谁家的孩子都是天使,都不能不成为父母无法释怀的牵挂,都不会是百无一用的弱鸡,只是有些人不适应学校教育罢了。
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东方不亮西方亮。到时此路不过,就另辟蹊径,朝向只属于自己的特定领域,勇敢迈步,坚定走去,未必不能迎来柳暗花明的另一方天地。
我能想到的,只能是不逼孩子。期盼校方制定目标时科学一些,发放任务时收敛一些,研制题目时合理一些。例如,不搞所谓的题海战术,而是建构自己独特的习题库,去粗取精,难易适度,而不是让学生简单枯燥地来回用力,反复劳作,甚至四处掠题,拾人牙慧。
家长要松紧有道,张弛有度。要理性规划孩儿的学业目标,科学掌控他们的学习节奏,而不是不切实际地逼迫孩儿。须知,他的学习生涯已经够累够苦。如果我们能够辅导助力,蛮可以耐心一些,淡然一些,节制一些。好了加把劲,不行就放手,唯有如此。
至于怎样把握准确的道和恰当的度,我就爱莫能助了,因为我家孩子也极普通,成绩平平,也挣扎在学业艰重的泥淖里,难以自拔。有导师说,向前一小步,真理就会变成谬误。家长对孩子引导与襄助的尺寸,最难把握,应因人而异,万不可东施效颦,自贻伊戚。
最后,我亦愿聪明的你,能够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让普天之下的莘莘学子,能够放飞自我,学有所成;愿本就血脉相连的家长和学生,能够和睦相处,不负韶华;更愿生无可恋唯求一死的极端悲剧,在这名14岁少年的鲜血倾洒后,彻底终结,不复发生。